其实牛栓子远远低估了沈大魁的实力,就好像沈大魁远远低估牛栓子一样,两人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沈大魁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暗杀高手,和虎豹豺狼的作息相仿,昼伏夜出是沈大魁“职业生涯”长期养成的习惯,也是他墨守成规恪守的行动准则,尽可能地无形于人、无形于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袭之,是隐性职业杀手的最基本的特征。
沈大魁早就潜回了莫家大院,他牙根就没有住在208室,偶尔进出,只是用来迷惑他人,这只不过是这只狡猾透顶的老狐狸使的“障眼法”而已,无非就是想遮人耳目!
每天凌晨三四点多钟,他就用特制的开锁神器——“杵针”悄悄打开院门,溜达到屯口的大道边乘坐最早的第一班公交车混入阿城,在烟花柳巷和他相好的几个风尘女子一番风流过后,有时就干脆在那些暗娼的出租屋里过夜。
老辣的沈大魁对这次行动似乎游刃有余,变得更加谨慎和老练,他不慌不忙,并没有急于求成,通过几次与牛栓子巧妙地接触,沈大魁已经发觉,对方已经开始留意到他了,为了不更加深入地引起牛栓子的怀疑,他认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可能躲避牛栓子,不在他眼前抛头露面,减少他甄别辨识的机会。
同时,对于牛栓子的活动轨迹,沈大魁早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牛栓子就住在201室,与自己同处一个楼层,双方几乎都暴露在彼此的眼皮子底下,这对于沈大魁的行动来说,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因为他是一只嗜血的地狱蝙蝠,害怕显形于光明的世界。
当然,只要黑夜降临,那就成了沈大魁为所欲为的用武之地,几乎牛栓子每一次的夜间巡查,沈大魁都偷偷地尾随在后,只不过太过自信和轻敌的牛栓子始终没有发现而已,中途下半夜的时候,曾有两次下手的极好机会,均被起夜的房客无意间打破,未能得手,让牛栓子侥幸走脱掉。
沈大魁是个极度迷信的家伙,他认为这可能是最近自己的运气不佳所致,所以他就一门心思地跑到城里寻欢作乐,用他自己的说法,那就叫做——“以秽冲晦”。
他通过多次秘密踩点,发觉与牛栓子卧室比邻而居的202房始终空着,并没有人租住,所以他每晚潜返回来,都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地用“杵针”开锁,潜伏在202室伏耳听壁,打探牛栓子的动态,随时准备伺机下手。
巧合的是,今夜牛栓子决定正式展开对沈大魁的侦缉行动,天刚一黑定,在公鸡嗓秘密的帮助下,他早早地进入了207房间,监听隔壁沈大魁的动静,实指望着来个瓮中之鳖。
同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沈大魁阿城逍遥回来,也准备今夜再次动手偷袭牛栓子,就在牛栓子刚刚潜伏在207室不久,沈大魁从外面悄悄摸回了二楼,和以往不同,他这次没有先回自己的房间磨蹭,而是鬼使神差地径直潜入了202室,因为他瞅见牛栓子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这足以证明牛栓子现在就在房间。
沈大魁突然改变主意,他料定今晚牛栓子会同往常一样,转钟下半夜后出门巡视,这个行动规律已经成为了他的常态,出于安全考虑,沈大魁决定放弃野外袭击,决定蹲守到牛栓子回房入睡后,破门而入,进行室内伏杀。
奇怪的是,几个小时过去了,牛栓子卧室那边一点声响都没有,甚至连鼾声都没有听见,难道这小子不在房里?可是自己明明看见他
房里的灯是亮着的呀?莫不是这小子是个瘾君子?
沈大魁一下子乱了阵脚,满脑子胡思乱想地猜测着……
我隐身在207的客房里,神经绷得紧紧的,浑身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起隔壁皮货贩子的警觉。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208房好像沉睡了过去,丝毫没有一点动静,难道这“查老板”夜不归宿?今晚会不会又和前几夜一样瞎子点灯——白费蜡呢?我是要迅速撤退,还是继续作无望的守候呢?我有些动摇,也有些犹豫了!
可是,一想起王二妮那伤心欲绝的哭诉,一想起莫老更那沉痛、忧郁的眼神,对这个可恶的幽灵,我就恨得咬牙切齿,愤怒促使我选择了坚持!
既然是神出鬼没的幽灵,自然不同于常人,没准这家伙一会就会现身呢!我用大胆的设想鼓励自己。
直到凌晨四点多钟,一切依然如故,201室寂静无声,眼看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要破晓了,再下手,就来不及了!必须速战速决,袭击牛栓子,沈大魁当机立断,下定决心立即动手!
可是要采取室内迷幻伏击,必须得有幻药呀!沈大魁不得不抓紧时间返回208室取药和偷袭凶器。
沈大魁悄悄打开202室的房间,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蹑手蹑脚地溜回到208室自己的房间。
时辰不早了,远方时不时已经传来公鸡的打鸣声,我的两只眼皮子都快打起来了,我再也撑不住了,恹恹欲睡。
功夫不负有心人!
突然,我隐隐约约听见208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响动很小,细若游丝。
“老天呀!都快天光了,这个夜猫子终于蹿回窝来了,这一夜的苦熬总算没有白费!”我在心里默默庆幸道,心里怦怦直跳。
沈大魁急不可待地打开他的“百宝箱”,从里面挑出自己独家秘笈调配的上等蒙汗药,他自己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迷魂香”,这种药是一种熏剂,采用喷雾的方式投放,只需短短几分钟,就能将猎物熏倒,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威力不容小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也为了有力地对抗牛栓子这个有些功夫的劲敌,沈大魁这次除了携带伸缩橡胶狼牙棒外,刻意捎上自己的绝杀利器——“韭刀”,这种纯钢打造的状似外科大夫使用的窄条形的“手术刀”一类的袖珍刀具,据说削发若泥,极其锋利,锐不可挡!
我贴壁静听,208室发出一阵好像翻找什么东西的声音,这家伙干嘛呢?这么晚回来,还不赶紧睡觉,难道他不困吗?他在找什么玩意呢?这个神秘的皮货贩子!
在我印象里,我依稀记得这家伙在食堂打饭时,是说的一口纯正的哈城本地口音,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我依然一下子就识别出来,这个所谓的皮货贩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哈城人,因为在我们摩租公司新聘的文员里有好几个就是哈市来的年轻人,和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对哈市话我再熟悉不过了。
从哈城到阿市,好歹也有几百公里,这个从省城远道而来的皮货贩子,整天昼伏夜出的,能干什么好事呢?他现在的举动和目的昭然若揭,加剧了我对他的怀疑 ,我觉得这家伙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恶幽灵!
屋里的声音停了下来,不一会,只听“吱”的一声响,“查老板”好像带上什么东西出去了,我赶紧紧靠在门上,侧耳静听,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这让我如芒在背,心里多少感到有些恐惧,我不敢确定他是已经越过了廊道,还是根本就没走,就躲在外面侯着,我不敢开门出去贸然追击或与之格斗,毕竟我无法确定这家伙手里到底拿的什么样的凶器。
几分钟过去了,僵持的状态依然没有改变,门外沉寂若故,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溜之大吉,我再也憋不住了,解下腰间的皮带,悄悄地拉开房门,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走廊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紧贴着墙壁,一步步向楼梯口移动……
廊道的拐角处,就是我的卧室——201房间,我刚刚小心翼翼的摸到这里,惊奇的一幕出现在我的眼前:从我卧室门底的缝隙透出的亮光正好照印在一双洁白的回力鞋上,无疑是有人在我的卧室外面做什么手脚。
“白色回力鞋?” 我攥紧了拳头,热血澎湃!随时准备出击,这个可恶的幽灵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不动声色地潜伏在廊道拐角处,倒要看看这个恶鬼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沈土匪用前脚掌着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牛栓子的卧室前,蹲在门口,将“迷魂香”从门缝里喷了进去,几分钟后,沈大魁认为时候差不多了,赶紧用“杵针”打开了牛栓子的房门,进去一看,沈大魁傻眼了,房间里空空如也,连牛栓子的人影都没有看到,他稍稍楞了一会,正准备退出……
在那人从我卧室转身出来的那一刹那,我认出此人正是贩卖皮货的“查老板”,“站住!哪里逃?”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喊一声,猛地从黑暗的角落里冲向“查老板”。
”查老板”措手不及,来不及反抗,被我一下子迎面将他扑倒在地,我正准备用皮带把挣扎的皮货贩子捆绑起来 ,突然我感觉自己前胸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不好!这家伙手里有刀,我赶紧松开双手,跳了起来,退出门外,我刚刚跨过门槛,扭头一看,“查老板”动作敏捷,迅速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挥舞着一把纤细的尖刀,高高举起,就要朝我后背猛扎下去……
“砰”!一声枪响,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沈大魁的“韭刀”应声落地,手腕中枪,开枪的是两个陌生的中年房客,“沈大魁!放老实点,我们是公安局的,你被捕了!”俩人一拥而上,把受伤的“查老板”掀翻在地,铐了个扎扎实实,我强忍着剧痛,上前一把扯掉“查老板”头上的那顶黑色毡帽,“查老板”刻意遮掩的有碍观瞻、引人注目的“刺猬头”(囚犯被剃光头后,头发长出的样子)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看来这家伙刚出狱不久!
楼上楼下,一下子灯火通明,被枪声和打斗声惊醒的房客们,从四处奔来,指指点点,叽叽喳喳,把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
原来,这两个壮实的中年男人,是顾二瞒着我,安插在莫家大院房客里的卧底,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行踪诡秘的皮货贩子——“查老板”沈大魁。
我虽付出了流血的代价,但是,庆幸的是终于抓住了这个作恶多端的恶魔,平息了心头之恨,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