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峰为了防止自己的申诉书被人偷走,刻意将剩下的九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他知道申诉书不属于违禁品,既便是狱警们搜查监号,也没有权利没收他的这些东西,因为犯人提出上诉,就如同曲凡逊警官所说的那样,那是法律给予他们的基本权利。
曲警官虽然停留在六分监区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有时候静静一想,觉得他的话对自己不但是一种鼓励,一种力量,更多的是寄予了自己一片美好的希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像自己以前遭遇车祸,意外生还对子娟所说过的那样,人生不管经历什么样的苦难,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奔头儿,活着就有希望,尽管自己出尔反尔,带着绝望轻生过一次……
高凌峰密授史达炔去取的这封申诉书,是他藏在被褥里的夹缝中的一封,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他打算露脸的第二封申诉书。
至于第三份、第四封、第五封……高凌峰都分别藏在不同的最为隐蔽的地方,除了他自己,整个六分监区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申诉书的准确下落,不管他们是犯人还是狱警。
这天出工的犯人都上了工地或是车间,监号里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的犯人,史达炔趁其他犯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高凌峰的被褥掉了个包,慌慌张张地挪到了自己床铺上。
晚上熄灯钟敲响过后,史达炔琢磨着劳累了一天的犯人们都已经熟睡,于是偷偷起身,开始行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功地从高凌峰的被褥里,取出了他交待的那封申诉书。
因为囚衣没有暗兜,又怕自己年岁大了,记性不好,为了稳妥起见,史达炔只好把这封信捆绑在自己的腰间,和衣而眠。
翌日上午,又到了史达炔出监区到警务中心大楼附近做保洁的时候了,下午他就要去照料高凌峰。
史达炔暗暗摸了摸腰间,好家伙!还在呢!这绑在腰杆上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既便是裤腰带松了,这信大不了会掉到裤裆里,怎么样也不至于会丢失掉,史达炔为自己的“
聪明才智”暗自窃喜。
但是有一点,假若不是史达炔坐监日久思乡心切,高凌峰又是自己的“家乡人”,或许他早就把高凌峰这事儿,告发给了他的主子盛志鹏去邀功请赏了,在苟且之交面前,最终还是乡情和义道占据了上峰,史达炔决定,就是打死他,他也绝不会把这事儿告诉盛志鹏。
说来也凑巧,曲凡逊在二分监区刚刚处理完一宗犯人纠纷之后 ,正准备前往警务中心备案时,在警务中心大楼外的楼道口,恰好遇见了外劳犯史达炔。
“曲警官,请借一步说话,俺有件东西要亲手交给您!”史达炔一看说曹操曹操到 ,今天运气真好,一出门就碰到了要找的人,于是赶紧立正站好,就在曲凡逊与自己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史达炔偷偷叫住了他。
曲凡逊只顾着自己匆匆忙忙地赶路,突然发现有一个犯人在跟自己说话,而且还作出了一个弯腰在身上摸索什么东西的举动来。
这厮想要干什么?曲凡逊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犯人是不是图谋不轨,抑或是蓄意袭警?
“住手,你想干什么?双手抱头,就地蹲下!”曲凡逊一声断喝,顺手从要间拽出警棍,飞身扑了上去,把吓傻的史达炔死死压在地上,三下两下就将他铐了个结结实实。
“曲警官,您搞错了!俺……俺只是帮高凌峰带了一封申诉书出来。”史达炔一边竭力地挣扎着,一边表明自己并无冒犯袭警之意,再说了,自己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打的赢谁呀?别说还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年轻狱警!
高凌峰?申诉书?……
曲凡逊一听,赶紧松手,“既然是一封申诉书,你在腰里摸什么东西呢?”曲凡逊仍然心存疑虑。
“是高凌峰这小子专门托付俺的,指名道姓让俺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俺怕记性不好,喜欢丢三落四的,绑在腰上踏实,若是不信俺,您现在就可以去医务室问他本人去。”史达炔一边继续嚷嚷着,一边一个劲儿地央求道:“曲警官,赶紧把铐子给俺解了吧,俺这老骨头老肉的
,可痛死俺了呀!”
曲凡逊一听,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原来是自己过于敏感,虚惊一场啊!
他立即掏出手铐钥匙,给史达炔松了背铐,又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快把申诉书拿出来我看看!”史达炔立足未稳,曲凡逊就急不可待地催促道。
史达炔又把一只手伸进裤腰,哎呀!刚才被曲凡逊突然这么一扑腾,这信还真没影了呢!
该死的!难道是刚才掉路上了?史达炔急得直冒冷汗,傻傻地愣住了。
曲凡逊刚刚听了史达炔的一通辩解,心里有数了,他用手拍了拍史达炔的裤裆,忍不住笑道:“掉瓮城里了呢!在裤裆里面找找看吧!”曲凡逊故意提醒了他一下。
可还别说,经过曲凡逊这么一拍,史达炔真的感觉裤裆里好像掉进了什么东西下去,禁不住伸手去一摸,立即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在呢……在呢!曲警官,不好意思,掉俺裤裆里了!嘻嘻……”史达炔不好意思地笑了。
曲凡逊把高凌峰的申诉书高高扬起,在微风中抖了抖,好像是要散散秽气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衣兜里。
曲凡逊并没有立即将这封申诉书转交给驻监检察室的检察官 ,而是把这封信带回了宿舍,他要让这封信满足他的好奇心,他要通过这封信去详细了解高凌峰的心声,他想要知道,这么一个看似不像是罪犯的罪犯,心里面到底有什么冤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结果是令人震惊的,高凌峰那如诉如泣的字里行间里,终于让曲凡逊读懂了一个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一个铮铮铁骨的退伍军人,犹如一艘无桅的孤舟,在人生的惊涛骇浪中,是若何与命运抗争,与邪恶作斗争的可歌可泣的惨痛经历的。
字犹未尽,泪已成行!
曲凡逊霎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形象的高凌峰,他是那么伟大,他是那么英勇,他是那么令人折服!
这一宿,曲凡逊翻来覆去,夜不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