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命地朝着密林深处急蹿,这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夜幕降临,我并没有放缓脚步,卯足力气继续往更陡峭的高山攀爬而上,逃亡的路似乎没有终点。
“赶紧搜山,快……快!……”,突然,山脚下人声鼎沸,一片噪杂,我的耳畔传来一阵阵铺天盖地的呐喊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粗野而凶恶的狗吠声。
居高临下,我看见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把宛若繁星广布于漫山遍野之间,瞬间把半边天空照映得一片火红,火炬在巨大的声浪中呈扇形分布,恰似一张巨大的火网,缓缓向山上游弋捕织而来……
这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犹如惊弓之鸟。我一下子吓懵了,稍稍缓过神来,便不顾一切地奋力向更阴森的密林深处摸黑攀越。
纵横交错的荆棘那锋利若刃的尖刺,将我的衣衫和皮肉划得支离破碎,我浑身上下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了山颠,终于可以喘息一下了。
我伫立在一颗大树下,借助皎洁的月光,朝着背后的山谷眺望,天哪!身后一片苍茫,居然是一道万丈深渊的悬崖绝壁。
我在惊恐和绝望中徘徊不定,突然,我眼前枪声大作,苏伟引着大批高擎火把,实枪荷弹的警察和手握利刃的村民,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是他,他就是高凌峰,是一个畏罪潜逃的杀人犯!……”苏伟怒目圆睁,指着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
“好你个苏伟,没想到,口口声声的战友、兄弟!你竟然出卖我,算我瞎了眼啊!……”我伤心欲绝地怒斥道。
“我是警察!绝不会跟你这样一个犯罪分子称兄道弟的,高凌峰!别故作多情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争取宽大处理,……哈哈……”苏伟义放下手臂,双手叉腰,一阵冷笑,义正言辞地说道。
“还楞着干嘛!给我抓呀!”一个警察头目模样的家伙,挥舞着手中的“弯把子”火器,命令手下动手。
我转身欲逃,突然,数十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胸膛,“啪啪啪”一阵乱射,我的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一下子跌落在千仞绝壁之下。
……
我仿佛身轻如燕,又若纷纷扬扬的花絮,慢慢地,慢慢地向下飘落……
我终于落地了。
命不该绝,我居然还活着?
我大汗淋漓,猛地惊醒了,原来这是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吕梁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此时此刻,我正躲在一处不显眼的崖羊栖息的山洞里歇息。
月光若泻,洒落在洞口, 洞外山风肆虐,树木摇曳,鬼魅般的黑影依稀可见。 偶有不倦鸟哀婉的低吟和昼伏夜出的野兽怒吼,让人闻之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尽管山间异常凉爽,可这并不能缓解我内心的焦灼和彷徨,在这种环境下,暂时的安全,亦难以令我安然入睡。
我在思忖后面的日子该怎么办?在严酷的野外求生,继续逃亡,可能面临命悬一线的厄运。
投案自首,也是死路一条,况且我这十几年的潜伏和煎熬,岂不都白白地打了水漂付诸东流了吗?还有我用生命和热血博来的前程和爱情呢?还有等着我回家颐养天年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呢?……
千头万绪,万绪千头,挥之不去。我柔肠寸断,心乱如麻。 我疲惫不堪地蜷缩在洞角,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你们绑我吧!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为避免发生流血冲突,千钧一发之际,老刑警傅毅临危不惧,挺身而出。
他把手中的武器随手交给楞在一旁的苏伟,主动反剪双臂,就地蹲下,等待范氏族人的“发落”。
范世符不是法盲,见状,有些迟疑不决,捆绑一个正在执行公务的警察,而且还是个领头的,他有这个心,还没这个胆。
“是那!大家伙都消停消停,这外来汉子是个真男将,就冲你这句话,这气量,鹅也不拘你,恁把鹅闺女放了,今日这事就算鹅俩扯平……”他决定息事宁人,提出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傅毅的示弱和“妥协”,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双方对峙的紧张气氛,大家都感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吴世符
提出的交换条件,同样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吴梓茹作为一个重要的嫌疑者,被依法传唤,是履行法律程序的红线,是原则,更是每一个警务人员心中必须恪守的纪律。
傅毅犯难了!场面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现场出现了短暂而沉闷的寂静。
“人我们可以放回家,但是,我们得在外面看着她,这是我们警察的职责,希望你们大家体谅配合一下!……”万般无奈之下,傅毅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吴世符闻言,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未置可否。
就在此时,任家庄的村支书巫喜财接到镇政法书记的紧急通知,迅速带人赶到了现场。
“世符!你老糊涂了吗?人家这是省里来的警察呢!人家执行公务着呢!你们瞎胡球闹,那可是要犯法的呀!弄不好可是要坐牢的呀!……”巫喜财满头大汗,出现在吴世符的跟前,狠狠地推搡了他一把。
这巫喜财来头不小,别看他年纪不大,按家族里排资论辈,他不但是吴任两家的姻祖,而且还是吴姓世字辈的表叔呢!
在村里他除了村支书这个公职外,他同时还扮演着吴任两家的“掌门人”的角色,再加上人家早年在东北当过兵,好歹见过些世面。
所以,在吕梁山下的任家庄,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就是这一亩三分地的王者,一言九鼎,村里老少爷几乎们无人敢公然违抗他的“旨令”。
“恁们都醒醒吧!摊上大事了啊!还不赶紧地跟鹅撤散了去呀?想等着一会警察来抓恁们呀?……”
“鹅可告诉你们这些没头没脑的糊涂虫,县里特警队马上就要开进村里来了,扯皮捣蛋的,到时候给捞进去,可别怪爷没有招呼一声,再说了,谁要不听使唤,甭指望着鹅去替恁擦屁股沟子,背过说情哩!……”巫喜财叉着腰杆,立在人群正中央唾沫横飞,指手画脚地对着众人就是一顿痛斥。
见村支书出头,情势立即急转直下,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一阵骚动,不大一会的功夫,熙熙攘攘的人堆开始松动起来。
人们纷纷收拾起自己的家伙,偃旗息鼓,若潮水回落般,渐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