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两侧，小心翼翼地立着一对小丫头，只得七八岁模样，每日无事就得去翠奶娘那儿接受教导，因是冬天，不好都让她们挤一处，一边学规矩，一边办些差事。

　　原就是贫苦人家，家里的兄弟姐妹太多，养活不了再送来的，一来能得五两银子的钱，二来待十年后已经长大，正好赎出去回家嫁人，只是这赎身银子家里人说好了，得让她们自己挣，不仅要挣钱赎身，还得挣点嫁妆，小丫头们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春兰不满地道：“瞧瞧你们的样儿，都来几天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秋菱姐姐病着，还让她沏茶，你们是干嘛的？真不想领月例了？翠嬷嬷就该罚你们饿肚子，你们来谢府是做丫头的，可不是当姑娘，跟一对木桩子似的……”

　　武燕道：“有姑娘在呢，你在这儿嚷什么？”

　　最讨厌春兰了，这次来的小丫头，因为什么都不会，原就没有月例，连翠嬷嬷都说，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开始算月例，做不好前，谁也别想领，若是再做不好，她们可是会罚饿肚子的。

　　月颖道：“燕儿，你年纪大了，再唤燕儿不好听，往后就加一个字，叫秋燕，你这次随我出门去府城，提你做大丫头罢。”

　　春兰面露惊喜，“姑娘……”

　　武燕升了大丫头，她是不是也得升升，这可涨月例啊。

　　月颖道：“我住的是捧月阁，自来有三春花，三秋月最是美丽，大哥院里的大丫头是春字打头，你们就秋字打头。”

　　武燕忙道：“奴婢谢姑娘赐名，秋燕！秋燕，是比燕儿听起来雅致多了。”

　　月颖看着两个小丫头，“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小婢叫三妮。”

　　“小婢叫小花。”

　　春兰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些名儿取得可真够难听。门婆子母子养的狗儿，一个叫大黄，一个叫小花。

　　小花，这不是府里看门狗儿的门字，人与狗同名，这真是绝了。

　　来了几日，这两个小丫头的名字她也没问，前两日只是用过暮食过来，其他时候都在翠嬷嬷（翠奶娘升级的称呼）处学规矩，从端茶递水，到走姿坐资，全得重头学。

　　翠嬷嬷又不会一整日盯着，派了个学得好的丫头训练她们，那丫头为了讨好翠嬷嬷，摆着大丫头的谱儿，又最是折腾人，反反复复让她们练，学不好就拿柳条抽人。

　　月颖沉吟道：“冬……”似在思忖，却诵道：“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红楼梦》宝玉《海棠诗》）

　　秋菱笑道：“姑娘这诗可真好！”

　　“浅淡，清浅，三妮就唤清竹，小花唤清枝。”

　　两小丫头沉吟着自己的名字，可比以前的好听多了，姑娘还吟了一首诗，月颖念诗就是想寻个合宜的名字，可觉得里头的都不合适，总不能让她们的名字压了秋菱、秋燕一头，就以“清”字打头。

　　“小婢谢姑娘赐名！”

　　两小丫头齐齐跪拜。

　　月颖道：“且起来，我还有话叮嘱你们，明儿一早，我要带秋燕、春兰去府城采买。秋菱的病未愈，你们俩要服侍好她，这端茶送水、洗衣送药都得你们来，你们俩可能做好？”

　　清竹迟疑着，用稚音道：“可是姑娘，我们还得去翠嬷嬷那儿学规矩，去得晚了，翠嬷嬷要打人还罚不许吃饭。”

　　月颖道：“我会与翠嬷嬷说，上午清竹去学规矩，下午清枝去，你们两人轮流留在跟前服侍秋菱，你们可能做好？”

　　秋菱道：“姑娘，我哪有这么娇气，我左臂已经不疼了，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用左手便是，以前一只手，烧火做饭、洗衣的活也不妨碍。”

　　“你一个人在阁里，跟前没个使唤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怎么成？有她们在，你再私下教教她们一些规矩，翠嬷嬷虽是挑了最机灵的送来，可没人教也不成。”

　　她就知道秋菱不愿被人服侍，可有个陪说话的也好，索性让秋菱教着她们。

　　这两个小丫头的年纪太小，若在现代，还是二三年纪的小学生，可在这里，就离开了家人，送到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这也是把打骂的权力交给主家，有的小孩子死在大户人家的也不少。

　　门第悬殊，家里人得几两银子的抚恤，通常也不会追究闹腾，更不敢讨公道。

　　吩咐罢，月颖回了阁楼。

　　春兰、秋燕两人开始收拾出门的东西。

　　待夜深人静，月颖进了空间，开始整理药物，又缺了好些药材，这次去府城，还得再添补上，她近来一面杂事太多，一面又在练绣技，药灸、针灸术进展速度，十八针法也都学全，接下来就是练习熟悉程度

　　雄鸡报晓，秋菱就起来了。

　　春兰、秋燕相继起身，再清理了一样随身的东西。

　　秋菱则将月颖的药箱查看了一遍，单手拧到阁楼里。

　　两个小丫头听到声响，清竹推了清枝一下，两人就起来了。

　　月颖换上了一身茧绸冬裙，挽好头发时，春兰已从厨房把燕窝羹给捧来了，依旧是秋菱一盅，月颖一盅。

　　春兰道：“我娘听说姑娘要出门，早早就起来了，还备了些路上吃的点心、菜饼子。”

　　月颖道：“秋燕、春兰先吃些垫垫肚子，这晌午怕是要赶路，得午后才能抵达府城呢。”她转而看着两个小丫头，“清竹、清枝，乖乖服侍着你们的秋菱姐姐，待我回来，给你们买花戴，服侍好了，再一人赏一个银项圈。”

　　清枝脱口问道：“姑娘说真的？”

　　春兰啐道：“姑娘几时说假话了？”

　　两小丫头连忙道：“姑娘放心，我们一定服侍好秋菱姐姐。”

　　秋菱道：“待我好了，就能陪姑娘出门了。”

　　“你好好养病，我早去早回。”

　　月颖拢了一下斗篷，几个月的转变，她的身量长高不少，脸上的疤痕半点瞧不出，皮肤也养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只是脸颊上还有一分婴儿肥，人长胖了，也有了些曲线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