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陈克复对于李靖是如此的钦佩。
以往李靖入辽后,虽也数次单独统兵,独当一面。但是以辽东军的战力,他几次统兵所面对的也并不是什么危难之局,所以虽然表现出众,陈克复也没有觉得太突出,毕竟换上李奔雷或者王仁恭、罗忠、于钦明等将领,也一样能取的这样的战绩。
可是这一次,李靖的这番突然爆发,政事堂中的战略之策,却是让陈克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陈克复走到李靖的面前,恭身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卫公教我,有此一席话,从此我辽东军尽掌天下大势,何愁不能一统天下,收复中原,多谢!”
看到陈克复向他行此大礼,李靖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个可是陈王殿下。这可不是一般的亲王,甚至是丞相,而是河北真正的无冕之王啊。如果不是碍着眼下的形势,大隋朝的旗帜对于陈王还有帮助,只怕陈王殿下早就已经进位天子了。
一想起自己刚才那番没摭没拦,没有留半分情面的话语,他不由的有些后悔。更何况,自己刚才只顾说的痛快,后面可是越说越过份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朝廷当初制定战略决策之时,也是征询过他的意见的。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却还抱着谨慎小心,只是提了些不痛不痒的建议,甚至对朝廷的策略也没有说过半分反对的话。现在时过境迁,自己却又突然跳出来痛指其中的错误漏洞,这岂不是有些太过份了?
想到这可能引起的后果,李靖不由的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都说了多少次要改,可怎么一得意又忘形了呢。难道不记得在大隋朝,五十出头还是一个小小郡丞了。只怕这次的事情过后,陈王怕是会对自己有意见了,唉!
李靖患得患失,陈克复却是欣喜异常。
对于他一个现代穿越的人来说,批评什么的算不得什么,很正常的事情。他又不是老虎,摸不得。对于他来说,谁来批评他都行,但关健只有一条,你骂也好,指责也好,但你必须给出更好的计划来解决指出的错误。如果不能,只是一味的过瘾骂人,那陈克复到时就不会客气了。
像李靖这般不过是有些不留情面的说重了点,可却给了了更好的策略,可以说把他们从先前的弯路上重新引回了正道,他感谢还来不及呢。
“卫公,河北南部诸郡为我河北南面门户,是通往河东上党与中原河南的南大门,如此重要之地,朝廷当立即夺取收复。可卫公刚才也有说,河东才是我河北朝廷争夺天下的关健之所在,不但能护卫我河北右翼,更是西进统一北方的关健枢钮。眼下,朝廷兵马四散,攻河北南部诸郡,则无法攻太原。攻太原,则无法兼顾河北南部诸郡,不知卫公有何法可以教我?”陈克复诚恳的问道。
李靖沉思了一下,“殿下,对朝廷来说,夺下河北南部诸郡,这是稳固河北的大事。唯有掌握了河北南部,才能进可南下中原,退可稳守河北。眼下中原瓦岗军李密与洛阳王世充正打的难分难解,虽然一时还没有决出胜负的迹象,但我们不能再拖下去。瓦岗军先前已经越过黄河攻入河北汲郡,万一李密在洛阳之争中占了上风,那么必然会抽出兵马北上河北争夺南部诸郡。诸郡一旦有失,那朝廷不但河北根据之地不稳,也将随时有可能被李密将朝廷与山东江淮的兵马切断。如此一来,我东面侧翼山东必失,甚至淮北江都等地也不保矣。”
“那朝廷要暂时放弃攻河东吗?眼下李渊率主力全力南下,准备去争夺关中。正是河东势力最弱之时,万一错过这次机会。到时不管是李渊成功入得关中,还是杨暕击败李渊,顺势北上河东,那我们再想争夺河东,难度可就加大了许多。”陈克复的计划,原本是要过年之后,就准备陆续增加河东的兵马,最后等开春后,再派大军自井陉攻太原,一举夺得太原,继而攻占河东。
“不,朝廷不能在此时放弃河东。如殿下所说,先前李渊坚守太原,这是一个死局。但是如今李渊主力尽皆南下,只余少数人马守太原,其主力与杨暕、王世充、宇文化及等会猎于黄河,这正是我们朝廷取河东的千载难逢之机,绝不可错过。臣的提议是,立即传令给王仁恭将军,让其组织联络刘武周、尧君素、梁师都、郭子和等人马全力攻打太原。然后再秘密调集数支轻骑自飞狐关潜入雁门、马邑等郡,随时准备抢夺河东北部诸郡。等河东兵马与太原李家消耗的差不多时,然后朝廷集结大军自井陉关一举杀入太原,直接强攻夺下太原。到那时,先前潜入河东的轻骑则趁势抢夺河东北部各郡。一举解决这些河东陇右地方势力的兵马,一劳永逸。”
陈克复苦笑了一下,“朝廷哪有这么多的兵马,如今朝廷数面开战,又要留守辽西辽东韦州,防范那些草原部族。各地又刚刚经历世族大叛乱,地方必须也得有兵马驻守威慑。河北南部与河东两处,朝廷最多只能打一边,同时开打,朝廷将再无任何预备兵马,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实为不智,不可取。”
将所有的兵马都派上去,那就是赌博。一旦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到时弄不好,就会引起全局崩盘。在这样的乱世之中,朝廷必须有足够的兵马在手预备。
李靖笑了笑,“河北南部与河东太原朝廷都要打,而且必须调集充足的兵马。”
陈克复沉默不语。
政事堂中其它大臣,也有些不太明白李靖的意思。
老帅李奔雷突然道,“卫公是要从其它地方调兵吗?辽东已经无兵可调,联盟诸国也不可能再调派兵马相援。难道你想把山东的兵马调回来?”
陈克复猛的抬头,目光直视李靖。
果然,李靖笑了笑,“镇国公所料不错,下官确实是这个打算。”
“山东为河北左翼,这个时候放弃,那江淮岂不是也将不保?”陈节疑惑道。
“非也,山东淮北十郡之地,先有屈将军镇守,又有末将移镇山东在后。上次世族反叛,又得张大人的水师相助,山东之地反而是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有几股农民叛军,但已经势力大削。眼下江都的陈棱将军得了屈将军的支持,又有水师的援助,基本上已经能与陈朝打个平手,守住江都不成问题。”
“下官在山东有五万兵马,而张将军的水师有十万人。所以下官的提议是,下官留三万人马镇守山东,继续剿灭叛军,安抚地方,并由张将军抽调五万水师负责江都与山东兵马的粮草后勤,并随时增援两支兵马。而下官则率两万兵马,与张将军的另外五万水师沿黄河西进,直接攻打河北南部诸郡。另外驻守渤海、平原两郡的秦琼、罗士信、张锦等将军也可以从东面协助进攻。”
“另外,朝廷再在恒山郡集结入河东的大军,也能给予叛军北面很大的压力。恒山的军队无需南下,只须等到河东的时机成熟,即可挥师入河东,争夺太原。如此一来,河北南部诸郡可收复,就是太原,也一样势在必得。待平定河北南部诸郡,本将还可立即率兵从太行山攻入上党,争夺河东南部诸郡。”
陈克复想了想,这个计划确实不错,只运用山东的兵马,以及水师的兵马,还有一部份驻守河北南部的兵马。那么朝廷在京畿附近依然可以保持一支充足战力的预备部队,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只要平定了河北南部诸郡,那么朝廷就可以将在河北中部与南部的兵马推进到,黄河漳水一线驻防,将敌人拦在河北之外,也能加强对黄河与运河大部份的控制。
到时李靖的兵马既可攻入河东南部,也可以退守山东,甚至是可直接往攻河南。确实是进可攻,退可守。据河北一角,展河东山东两翼。西可往攻关陇,统一北方,南可围夺中原,彻底夺取半壁江山。无论怎么选择,那么朝廷的地盘都不再是自北而南一个狭长的地带,随时担心着被别人斩成个十截八截,首尾不能相顾了。
“好,就依卫公所提之策。由卫公为征南元帅,张仲坚为征南副帅,罗艺为行军长史,秦琼为行军司马,薛定国为行军先锋,另征调罗士信,尉迟仁、张猛诸将,合山东兵马两万,水师五万,河北兵马三万,共十万兵马征讨河北南部诸郡,彻底剿灭盘踞之乱匪,收复河北南部门户。”
“另,传令王仁恭元帅,令其接令之后,立即联合河东、陇右之刘武周、尧君素、梁师都、郭子和等各部兵马,火速南下,攻打太原。并传令,调李承礼、李承智,张勇各率本部三千轻骑出飞狐,潜入河东,以待军令。”
“令,调于钦明为平西行营元帅,张合为平西行营副帅,刘铁柱为平西行营行军长史,陈林为行军司马,沈光为行军先锋。征调粮草器械于恒山郡,起马军三万,步军七万,以为征西行营。”
左内史令高士廉亲自起草诏令,笔走龙蛇,不一会一挥而就,陈克复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从内侍手中接过传国玉玺,啪的一声盖上玺印,令门下省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