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你心中的黑暗
塔隆的[本能]告诉他,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在这梦境与黑暗中见面了,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下一次见面,塔隆会将那位少女救出来。并非是在这虚无缥缈的梦境,而是在现实世界。
女孩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的影像变得透明,就连身体的光点都发出暗淡色彩:
“为什么你还要过来,我说过了,请带着我的父亲离开,难道是因为你想听我再请求一遍吗?”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看来是早已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现如今看到能令自己生还的光芒与希望,即便这会让很多人都付出惨痛代价,可人类也依然会去追逐,这就是作为人的本性,而少女正在抗拒这一点。
因为光芒的减暗,塔降能看见少女身上穿着着带有血污的白色衬衫,表现得如同电影中被隔离的实验品一般。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已经是二十五号了,距离二十六号零点就差最后一天时间,不,现在有可能已经……
“我请求你,我再次请求你,请将我的父亲带走吧……”她的泪水不断从脸颊上滴落,掉落进地下的黑暗中不见踪影,恐怕这就和她即将要面临的结局一样:“十几年的时间,我已经不奢望有人能来拯救我了,黑暗我已经见得足够。所以请你,尽可能帮助我完成最后的这个愿望,别让更多人再因为我牵扯进这件事里。”
塔隆知道,即使是用肢体去接触少女,影像终归是影像,还是会穿过身体的。他无法用行动给予少女支持也无法用拥抱给予少女温暖他一个人在这黑暗里到底奋斗了多长时间呢?
与黑暗抗衡孤军奋战的女孩,最终终于陷入绝望,打算坦然接受命运时却又看见光明。而自己现在做的,究竟算对算错?真的和对方一样,他的这个决定会把所有人都拉入火海吗……
不,就算是死,塔隆也决定牺牲的人最多只能有一个,就是他自己。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去拯救这个女孩,起码要将希望传播到力所能及的目标身上。
塔隆现如今应该做的事情,是给予面前这个女孩勇气活下去的信念,即使会被面前的少女反对千遍、谩骂万遍,他也还是要趁着有限的时间里这么去做:
“莫丽安.斯费克洛。”
这是少女的名字,塔隆从她的亲生父亲那里听说的名字。
被呼唤到这个名字的少女,立刻止住了哭泣。如同看见父母拿来糖果的孩童,她抹掉了泪水:
“已经十几年……没人这么称呼过我了。”
塔隆发现了能开导少女的希望,他不建议从这方面开始下手努力。
“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我们总是被祝福着来到这个世界,出生时是看着父母的笑脸,享受着他们的养育、有各种各样新奇的事物等待着我们去挖掘、以及最初接收到的礼物……那就是我们的名字。”
塔隆希望这么做能减轻一点少女受到的痛苦在精神上哪怕只有那么一点也行:
“你并不是牺牲的实验品,你是有名字的人类,你的父亲哪怕是低三下四请求别人,也要让更多的帮手来救你。你没有理由不活下去,你之前不是说过吗?
你忍不住,所以当某位教会的先生说出要拯救你时,你也欣然答应了,因为你确实在心中渴望着。现在你恢复了那所谓的[理智],抗拒着别人的拯救…
这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十几年间,她都作为实验品活着吗,忍受了黑暗如此漫长的世界,即便呼喊也没有人来拯救。塔隆想到这点,心中对于[财团]的怒意又上升几分。
语言是最能触动人的,有时候语言能轻易杀死一个人、让一个人丢失自己的性命、让一个人内心产生动摇……当然,也可以拯救一个人,给人们带来希望。
少女心中的黑暗经过时间沉淀,已经变得非常厚重,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带过的。她明显还保留着抗拒:“我并不是……我并不是不希望别人拯救我,我也很想看见光啊,但是我不能因为个人愿望把别人拖下水,尤其他还是我的父亲!”
塔隆静静听完少女的哭诉,如同正在聆听烦恼的导师:
“……你的父亲,很强大哦,为了去拯救你。”
“…………”少女沉默了一会,像是自嘲般的笑道:“强大有什么用,和[财团]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财团]的恐惧以及实力你们还没有察觉,我…除了自我牺牲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方法了。”
“你是人类为何心中不曾有过希望”
“我是人类……吗?”她在做着自我疑问,看来受到过很严重的经历创伤:“纯白色的实验房间,这几乎这就是我生存的全部空间。整整十几年了,我已经多久没看见过光明和希望?黑暗几乎包裹了我的身体。
在[财团]的手上,我没有任何自由,甚至他们剥夺了我死亡的权利……全天时间监控着我的生命与健康状况。他们肆意检查着我的身体,就连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监视着,你知道这是多么煎熬和痛苦的一件事情吗!
我作为人类,已经丧失了自己应有的尊严。尽管我的身体没有被干出很过分的事情,但是我只能像一个动物一样、像一个实验动物那样活在自己的小空间内。
全部都要看着[财团]那些丑恶家伙的面孔活着,我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他们[好心好意]剥夺了我死亡的权利,恐怕我早就已经不存在于这里了。”
塔隆听完的第一感受并不是感伤,他只是认为,少女在说的这些事情,真的和动物没有任何区别。
[财团]到底是何种变态的聚集地?仅仅是想到自己以前就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监控中,别人的计划中;塔隆都会感觉到反胃、恶心。
因为他并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人活着,没有任何自由,一举一动都是被别人所掌控。即便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动动手脚,但是恐怕连自己的这种[随心所欲]都是别人的构想。
少女的状况明显要比自己惨很多,非人的遭遇和经历,已经在她心中埋下了足够大的创口。
他想去安慰对方,但是,这种话根本讲不出来,
他做不到啊。
“所以,让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好吗?请至少在最后,给我能死的尊严。”少女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透露出她别样的微笑,那是塔隆第一次看见似乎从内心发出的笑容,那是多么孤单和孤寂的笑容,经历过多么深刻的绝望才能露出的微笑。
为什么她连死……都能说得这么幸福。
啊,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塔隆明白了,他突然之间感觉到豁然开朗;真正困住少女的并非是名为[财团]的噩梦,而是……
“不,你无法代替我们做出选择,我们都是人类,如果你选择死,那我们就选择让你活下去。
这一次,你不会再一个人了。”
“还没听懂吗,我说要把父亲……”
“你不能代替我们做出选择!”塔隆能给予少女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们都是人类,我们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够强迫你!你不是动物,我们也不是,我们会救你,并且让你活下去。这是我们的决定,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请不要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啪嗒、啪嗒
少女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这是单纯地看着塔隆,仅仅只是在这么做,眼泪就不自觉地从眼眶中向外流溢。也许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嘴中正喃喃说着表露心声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来?为什么没有早…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留下那种回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来早点拯救我———
她低下头,手中紧紧揪住自己被血渍染污的衬衫底部。唯一不变的是哭泣;仅仅变化的是表情,哭泣的表情,她终于不用再伪装笑脸了。
塔隆无法去给她一个拥抱,但是他一定会在现实中补上的,让这位已经在黑暗中独自战斗十几年的女士,一个可以照亮前路的火把,及多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她忍耐的够久了,真的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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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2200年/12月/25日/a.m.9:00/法国/?〗
X X X X X
塔隆睁开了双眼,入眼的是漆黑的天空,完全没有昔日旭日的景象,他们此时还深处在这片空间内。自然,这份绝望的景象也不会改变,但是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塔隆,你醒了吗?都已经准备好了,我马上和普莱托提先生他们一起去准备陷阱和埋伏,你和耶摩可以趁着混乱潜入……”克洛丝走了过来,但他发现塔隆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对劲:“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不,只是突然有想要自己亲手解决的人罢了。”
塔隆紧握住自己的双手,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必须要圆满完成;也是他不能输的第一个任务;更是他要去解决仇敌的第一个任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这份决心总归是好事。”克洛丝并未感觉到反感。
塔隆等人,昨日暂时寄宿在普莱托提一行的军用帐篷中,不过塔隆可不敢晚上和一帮人类睡在一块,如果暴露了自己作为血族或者狼人的身份,那就糟糕了。所以他还是提出要单独轮到外面来守夜,这也是为何他早晨醒来是在地面上的原因。
反正狼人睡在野外也没关系,塔隆是这么想的。
周围的人走的零零散散,克洛丝正好在做最后准备,如果塔隆刚刚没有醒来,他就准备直接去把对方叫醒了。
塔隆现在比较关心,梦境中那位少女她父亲的事情:“对了,克洛丝先生,我和耶摩先生接触的时间比较短,你……都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什么事情?”
对方正忙着收拾,但也会抽空出来进行应答,他的行李大多数都是一些魔法书籍和语言类书籍,看得出来是一位很好学的人:“嗯,其实我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只是想要多多了解一下,无论是作为并肩战斗的战友、还是即将要拯救的耶摩先生的女儿,我都想知道得更加、更多。”塔隆说话的语气并不算很足,他知道现在的时间有多么宝贵,而自己居然在这里提出像一些白痴才会问的问题。什么时候提不好,昨天晚上不提,偏偏在现在讲。
“这样啊……”克洛丝仔细思考,对方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也就停下了手中正在忙着的活:“时间也不是很充裕,而且我了解的确实不是很多,我就粗略和你讲一下我是怎么和耶摩先生相识好了。”
虽然到了讲故事的时候,但他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继续在做着手头上应该做的事情。
“我记得以前讲过吧!我和耶摩先生是因为吸血……啊,差点忘记名字具有力量,咳,是因为血族的事情才使我们碰面。”他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应该是在几年前吧,在此之前我的工作是一位国语老师;某天晚上我回来时,我的未婚妻被杀了。而作案的凶手正是血族,对方氏时正痛饮着我未婚妻的血液,那个场面真的很恶心……让人反胃,啊,你不用自责,这是我要讲的。”
咳嗽几声将思绪拉回继续讲道:“咳咳,在这之后我就和其他人聊了聊关于血族的事情。结果理所应当的,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我就自己去找寻办法,看看是否能搜集到关于血族存在的信息。”
克洛丝的眼神中,少有的充满了除知识以外的无奈:“我整整因为搜集时间花上了几年,也就是在今年,我将信息整理得差不多了,却意外被血族再次盯上。当然……不是以前那只,我记得那只血族杀害我家人时口中老是叫嚣着[波拉达.采德默那,我肯定饶不了你!把我的家人还给我!]之类的不明话语……啊,这些话我和耶摩先生可没有讲过,我认为这一段不需要讲,反正世界上血族的名字那么多,让我们继续。”
他又在继续整理着手上的东西:“我被血族盯上,即将被吃掉时,是耶摩先生突然出现并且救下了我。从此之后,我便辞去了工作,一心一意去钻研关于魔法的知识,毕竟学习就是我最大的爱好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坐在这里陪你聊天啊。”
“…………”
“好了,我们快走吧,再晚就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