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相依为命的日子
突然他的唇俯了下来,胡须扎得胳膊上的肌肤都痒痒的。
他,要,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要抽了胳膊,却抽不出。他的手攥的紧紧的,是成年男子的臂力。握住,便不打算令人逃脱。
痛。
童年的痛。
幸福的痛。
弟弟的牙齿与我的皮肤盟旧日的誓了!
——他咬了我一口,一如孩子。他逼迫我留下,为了那相依为命的日子。
留,还是不留?他盯着我,哑着嗓子。
我看了看那青紫的印,轻轻的説,好的,我留下,看在杨冬牌手表的份上。
他笑了,却猛地转身,似怕我看见他眼里新生的液体,转身走了。他的背,美好的倒三角,肩宽腰细,盾牌一样,要为女人们阻挡生活的箭矢。
——要别人依靠他的。
婉莹的母亲嫌他的出身,她错了,她拒绝他,那是她自身的损失。
于是关了手机,断了一切外界的联系,先把自己放松,弟弟和婉莹上学去,便为他们做饭,煲汤,打算拥有一种简简单单的快乐。
质朴的快乐。
走得最远,也不过是小区里的超市,买红的柿,绿的菜,肥白可爱的冬瓜,一只只小鼠般胖胖的土豆,溢满一菜篮平凡的幸福。
那老人,顶着一头白发,总在不远处,等我下来,陪我买菜,甚至指点我做日本菜的方子。
日子水般流过。
正洗着土豆,一只一只,在水里漂浮。弟弟爱吃土豆,小时候贫穷留下的习性,反成了最爱吃的,吃个没够。
电话铃响,接起,是婉莹,声线欢喜,如遇大赦。姐姐,姐姐,我妈妈答应了!
答应什么?
见你啊!下午四点,一九九七咖啡馆等你的。
哦,显然婉莹求了好久。她母恩浩荡,我得郑重其事。
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匆忙忙的收拾,穿了合适的衣,化了合适的妆,走至小区门口。
山口牧斋的头发一株蒲公英一样在风里飘浮,爱爱,你哪里去?
谈判。我笑着对过来的的士招手。
噢?!什么项目?他看着我,问的一本正经。我更想笑,面对這个老人,我总是想开玩笑。
一个和平组织,我对他眨了眨眼晴。我也是最近才参加的,听説可以促进宇宙和平。
哦,真的?!他更一本正经。
真的。我点了点头,边坐进了车子,边説,你看我這不正是去会外星人?——婉莹的母亲就是外星人,她认为农民和她不是一类的人。
他没有跟来,在车窗外给我挥了挥黑瘦的大手。车子很快的离开,我看着他的影在镜子里渐渐的缩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欣赏风景般欣赏這个老人的身影。
一进咖啡馆的门,我便看见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因为里面客人寥寥,她又那么出众。
她侧坐着,一如白玉石雕,那侧面我好生熟悉,倒似哪儿见过。
四五十的女人,有如此模样气质,真是不多。
显然是有个有钱的老公,不用操心日常的劳作,真该送到“嫁的好”沙龙,当了活标本的,指导女子该如何找到适当的饭票。
我赞美实际的女人。
我走近了,坐下,伸出了手。你好,吴太太。
婉莹姓吴。
吴太太缓缓回首,菩萨容颜,动作典雅。有的女人,连回首都是美的。
石破天惊。
我刹那彻底呆住。
世上怎么可以有如此相似的容颜?
怎,么,可,以?
杨小姐,你好。
声线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