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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0五

天机十年 虛空杯子 4816 2024-11-19 04:15

  战争之道,千变万化。但是基本的有三点一直没变化,天时地利人和。

  而其中,人和是基本中的基本,因为所有的战争,都是要靠人去打的。如果作为战争主体的人根本不想打,那麽空有天时地利也无济于事。

  现在清河的兵将们就有些这样的想法,先前让他们出城布防就已经满腹牢骚了,很多人都是抱着一旦有事随时逃回城内的念头才出城的。现在又让他们去守鸦鹘关,一旦开打立刻首当其冲,建州辫子兵的厉害他们是知道的,到时候挡不住的话连跑都来不及。

  但是在杨镐的面前他们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也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拒绝。待到回城之后,众将立刻凑在一起商议对策。

  张旌原本是辽阳的游击,抚顺之败后他奉命带三千兵马增援清河城。他所部原本都是机动部队,野战算是其本行,虽然谈不上齐装满员,但是素质总算是比一般的卫所兵要强些。

  他知道女*骑的战斗力很强,但是毕竟以前是在辽阳驻扎,没有直接和女真人打过交道。所以此人还算是有些自信,认为军令不可违,要是真逼的没办法了去也就去了,大不了和女真兵干上一仗,就算打不赢应该也不会输的太惨。

  而邹储贤和守堡官张云程则是认为杨镐下的军令乃是纸上谈兵,这样的任务只有那些勇于牺牲的精兵死士才能达成,清河城内的官兵没有任何一支能达到这样的素质。强行把队伍拉到鸦鹘关,估计天天都要有逃兵。

  他们俩都是老油条了,在军中混了十几年,什麽事都见过,对于军队里这点事他们是很清楚的。军队里不是当官的只出一张嘴一道命令就决定一切,尤其是在以喜欢爆发哗变闹事的边军系统里更是如此。

  这年头当兵的也不好管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正经人家老实本分的人哪个会来当兵?来的都是些刁钻油滑的歪瓜劣枣。除非一手拿刀子逼着他们,一手拿银子哄着他们,要不然处处跟你阳奉阴违,现在若真得调他们去鸦鹘关,会发生什麽事简直不用想。

  他们三人是清河军中当家的将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都觉得自己去说是绝对不行的,万一触怒了杨镐,罢官还是轻的。最后把主意动到了岳翔的头上,觉得岳翔现在颇得杨镐的重用,也许他能从中替他们周旋一二。

  其实岳翔先前所建议的坚壁清野,凭坚城用火炮,他们虽然觉得有些保守,但是不失为一条可行的办法。把力量分散到城外层层布防,对付一般的敌人还行,对付骁勇的女*骑就成了添油战术,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未必能起到什麽实质性作用。

  把实力集中在城内,死守城墙,限制对方的骑兵野战优势,充分发扬火器大炮的威力,尚有一拼。他们先前曾依照这个路子认真准备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杨镐来了被迫半途而废。

  所以他们认定岳翔肯定也是反对杨镐的做法的,现在唯一能在杨镐身边说上话的人就是他了,而时间紧迫,三人决定立刻前去找岳翔关说。

  岳翔此时也是处在烦恼之中,他很想摆脱杨镐,但是又不想看到那麽多人被他送上绝路,也不忍看到清河城就此葬送在他的愚蠢计划之下。清河已成危险之地,眼看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现在他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但是他又不想和杨镐一路。偏偏除此选择外又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岳翔现在是既矛盾又苦恼。

  还有更令他莫名奇妙的事,派去蒲河所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探知的结果竟然是李亮的商队竟然还滞留在城内,李亮根本没跑。只不过因为前一段时间女真入侵,到处人心惶惶,很多边民离城向沈阳、平虏堡一带逃难。李亮的商队伙计趟子手也是逃散了大半,李亮无法凑够足够的人手,又一直没有岳翔的消息,故此才滞留至今。

  这番道理合情合理,岳翔也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说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李亮其实并非是真正的内奸?要不然他干嘛不跑?不跑说明他不心虚。

  但是除了他之外,岳翔实在是想不到究竟还有谁能泄漏出他的消息。想来想去还就是只有李亮有这个条件。以他对岳翔的大哥那种忠诚的程度,很可能是他和女真人达成了某种交易,想用他自己做奸细来换取岳家大少爷的生命安全。

  他想来想去,就是觉得只有这麽解释才解释的通。至于李亮,他只能认为此人是真的沉着冷静。即使已经到了暴露的边缘,仍旧沉的住气。

  来人还带回了一个商队的趟子手,据他所说李亮在当地接了一笔大买卖,正在和人家谈,估计还得再在浦河所待上一段时间,等到谈好了,到时候便押着货一起回清河。岳翔问他哪里来的本钱,趟子手说他也不清楚,但是那位上家似乎是以前岳家大少的老朋友。生意上面经常合作的,李亮认识他。

  再问什麽那人就不知道了。岳翔打发他下去之后,觉得李亮这厮肯定是别有用心。他自知我已经从虎口中逃了出来,就还想继续装模做样的回来潜伏。但是那个所谓的商人究竟是什麽来头?李亮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怀疑,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行动,其一可能是故作姿态撇清自己,其二可能是在策划着什麽。

  也许女真人想在清河重演抚顺之战的胜利。抚顺时就是一部分女真精兵假扮商队,趁着马市之机混入了城门,突然发难一举夺占了城门。而城外的女真商队则群起响应,埋伏在远处的女真大部队同时发动进攻,明守军仓促之间无法关上城门,最终才被里应外合夺下了城池。

  也许努尔哈赤认为同样的把戏还能再使第二次,也许他这次选定的就是李亮。

  也许等到李亮回城的那一天,也就是努尔哈赤对清河发动进攻的时候。

  这只是岳翔的猜想,其实没有证据。但是他认为他的猜想是不需要证据的,他也没工夫去找证据。他知道如果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那麽就是平白丧失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后勤助手,这样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但是如果是正确的,那他决不会放任一个奸细还留在自己的身边暗中算计他。

  哪头轻哪头重这实在是要让他好好掂量掂量。

  同时现在蒲河的情况也很特殊,守将王宣基本上把兵力带走了四分之三,和莽尔古泰的秘密部队打了一仗之后又遭到闻香教邪术的侵害,损失惨重,现在仍驻扎在会安堡李光荣处,因为女真兵仍在到处活动,他不敢轻易返回。

  蒲河所城内留守的官吏兵丁大多数也弃城而逃,全城暂时处于无政府状态。岳翔本想行公文捉拿李亮的计划无法实现,他自己现在也处于半软禁的状态无法亲自前往,所以客观上也只好任他再逍遥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这时邹储贤等人前来拜访,来了客套了两句之后,就委婉的问起岳翔对杨镐那所谓的疑兵之计的看法。

  岳翔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就猜出他们来意的七八分。他和他们说话并不需要有什麽顾忌,实际上他和杨镐说话都不需要拐弯抹角。

  “唉,咱们这位抚帅,属于那种纸上谈兵的高手。鸦鹘关确是天险,若在往常,此计算是行得。只是现在咱们辽东的军兵将吏不是我有意唱衰,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别说重赏,饷银都欠了快三个月没发下来,兵丁们不闹事已经是谢天谢地,还指望他们去守鸦鹘关?以现在的士气,实在是难当此任。”

  邹储贤一听有门,立刻顺杆爬上来:“子义所言甚是,粮饷不济,军士们早有怨言。还是咱们这些当将官的竭力安抚弹压,多方设法筹措,才保证不怎麽出大事。也就是把他们安排在城内还能让他们保持些许士气,一旦出城野营常驻,这实在是……难办哪。我们这些当官的,平时早就被兵丁们在肚子里骂了个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干的就是这挨骂的差事,若是挨骂便能保境安民,我邹储贤情愿让别人骂我祖宗八代骂到痛快,可眼下之事……唉……”

  邹储贤当然不敢像岳翔这样明目张胆的讥讽杨镐,说话语气委婉很多,似乎是在寻求谅解,旁边的张旌和张云程也都频频点头称是。

  岳翔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有魅力的铁腕领袖不是谁都能当的,就是军队这种一言堂,在平时当主官的有时候也要对部下妥协,调和各方的矛盾冲突,因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他自己就当过把总,知道带兵的操心之处。

  “子义老弟乃是咱们清河城内真正和建州叛匪交过手的,依老弟来看,咱们大明官兵与女真正面交兵,若是野战有几分胜算?”问话的是张旌,他是游击,野战由他负责。岳翔曾经有所斩获,他觉得岳翔那种不正规的家丁都可以的话,他的部下就算打不赢,捞些首级回来应该还不难,他是在座之中唯一一个比较有自信的人。

  “这话要看当时是什麽情况。建州八旗的骑兵堪称是骁勇凶悍,打起仗来根本不怕死。而且女真人民风剽悍,由于生存环境恶劣,从小就善于射猎习武,常年磨练出来的都是天生的勇士。努尔哈赤三十年用兵现在辽东各部除了叶赫之外,都已被他征服或者夷平,张大人请想,三十年的战场厮杀,常胜不败,磨练出来的是一支什麽样的军队。反观咱们大明,多年未打过仗,营中的那些兵痞大都是来吃粮混日子的。平日里派个差役还是牢骚满腹偷懒耍滑,指望他们去对阵这种虎狼之师,胜负不言自明。”

  岳翔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的官兵素质实在是烂的够呛,将官们无心操练,兵丁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又大多是油滑之徒,更不会卖力。别说火器弓箭这种比较有难度的技能,就是简单的抡刀动枪好多人都是图有花架子。而且从兵甲装备上来说也是腐朽次品居多,真打起来等于是两手空空。

  张旌听了随觉得不爽,但是人家说的是实情,也无从辩驳。但是最终仍是有些不服气,便说道:“子义老弟所言确实是如今军中的一些弊端,只是现在经略大人既然亲临,想必以后便要对辽东军中大加整顿,那些陋习弊端若去,军纪自然转好。到那时还愁没有精兵麽?若是咱们大明的精兵对上女真鞑子,胜负又待如何?”

  他这是纯粹为了讨回面子的话,他是将官,说当兵的无能,其实就是说当官的无能。

  “若是咱们大明的精兵,那也要看能精到何种地步。女真以骑兵为主,机动奔袭,迅速快捷。我大明营旅步骑车炮混编,机动力上已是输了一筹,占不得先手,只能被动迎战。”

  “况且女真军法极为严酷,作战时酋长头人要冲锋在前,以做全军表率。头人若不带头冲锋,便斩头人。而若一队失其长官,便要全队处决。这便将官与兵的关系利害联系了起来,干系到身家性命,那个不舍命向前?故此其战斗力之强盛非同小可,往往以少胜多无坚不摧便是此等道理。咱们大明官兵虽然也有不怕死的,但是若要整体与其抗衡,没有三年五载练不出这样的精兵,临时抱佛脚的话,上阵便要露馅。”

  “再者女真善于骑射,弓马之强堪称是塞外无双。打起仗来机动灵活,战术娴熟老练。战场是基本不用什麽金鼓旗号便能知道自己该干什麽。咱们官兵却是战术太过死板,临战万变不离其宗的套路便是以车结阵拒敌,发火器挫其前锋,随后两翼跳荡骑兵陷阵,随后步卒大举冲上。火器打一发需要不少时间,还没等你装好第二发,敌骑已冲至面前,乱箭已如雨泼至,我军必乱无疑,后面的套路只能是一团更糟。若是两军人数相当,若不革新战法,我看要取胜也难。”

  岳翔将明军贬的似乎是毫无价值,张旌的脸色尴尬非常。张云程在一旁忙插话说:“那子义的意思,还是行原来的凭城坚守的主意了?”

  “没错,大家的身家性命全都在城内,到时候女真兵一来,四面围城,谁也跑不了。说不定反而会激起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若是驻军亚鹘关,我若是叛匪首领,只需派大军正面压上来,再派一队精锐轻骑循着小路翻山,也不用带任何辎重,抄后面的粮道,我敢说只要咱们的兵丁一发现屁股后面有贼兵,保证立马就是军心大乱,到时候不战自溃。清河若失,下一个地方便是辽阳,辽阳若有什麽闪失,整个辽东局势便将崩溃。”

  话听到这里,邹储贤和其他二人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岳翔这边已经不是问题了,剩下来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向杨镐说明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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