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朝曾有王阳明三箭定京军的事迹,再上朔到唐代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典故。岳翔此刻就有点这样的感觉。
当然这两位古之名将的兵法武功他是不敢比的,但是自己这一手箭法却是让他十分满意,如此的强弓用的得心应手,他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力气这麽大,不会是天生神力吧。一箭洞裂木靶,大概换成铠甲的话能来个破甲三四重。他开始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体了,这个岳翔“生前”定是个武林高手。
“好箭法,刚才小的多有冒犯,请大人处罚!”毕麻子此刻的表情是一种服气,就是战士对比自己更优秀的战士之间的那种服气。此人倒也干脆,直接单膝跪到,给岳翔行军礼,这表示他已经认同了岳翔的领导身份。
“起来起来,毕老哥哪里话来?什麽冒犯不冒犯的。客气的话不要多说了,等晚上一起去喝酒,大家是不打不相识嘛!”
毕麻子见岳翔没什麽架子,也心中高兴。正说着间,却见操场外面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一个人,岳翔一看却是留下看家的一个老妈子。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陈氏的事情,所以临出门时也没交待详细,只是告诉她少奶奶今天身子不舒服,让她多留心,有什麽事便来操场找他。结果现在见她慌里慌张的跑来,心中顿时一紧,急声问道:“出什麽事了?!”
清河城外,城西三十里的明军马铺。
这里是一处暗铺,自从邹储显传下军令之后,清河城附近的探马游骑、明暗马铺全都加强了戒备,唯恐建州兵乘机偷袭。此地靠近一个叫做威宁营的大山屯子,坐落在通往辽阳的山路边上,三个明军兵丁躲在个半山腰的大石头后面,这里灌木丛生,是个很好的潜伏地点。山下的道路情况可以一览无遗。
“老大,巡铺的哨官快来了吧。”一个兵丁低声说着,推了推在草窝子里闷头睡觉的押官。被发配到这城外的鬼地方,谁都不愿意,至少躲在城墙内还有些安全感。所以三人也是在混日子。
押官睁开眼睛,打个大大的哈欠。翻身爬起问道:“有人路过吗?”
“鬼影也没有一只,现如今谁还敢往咱们清河来。每天从路上过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前些天就是岳家的车队从这里过的时候人多一些,那是我唯一见过的马帮了。”
“妈妈的,老天保佑那建州蛮子可别这时候打过来。”
“听说朝廷要和建州蛮子谈判?”
“我他妈哪知道?咱们这些大头兵别管这些事,反正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便是了。朝廷大事自然有那些大人们去商议,你是操的哪门子闲心?”
三人小声聊天,其中一人抬头一看,却看见道路上一辆马车过来,是从城内往这边来的。押官看了看,说道:“奇了,这时候还有马车独自在这路上走,也不怕出事?嗯?驾车的……是个女的?”他拢了拢眼力,瞧到了稀罕事。
“真的?”其余两人也凑了过来,“呵,还挺年轻的呢?我怎麽不知道咱们城里还有这麽漂亮的女车夫?”
“别是谁家内宅的丫鬟吧?”
三人窃窃私语,但是不便现身,只是目送着这辆马车从他们脚下经过,顺着山路前行然后绕过一处山脚从他们视线中消失。
“胆子不小,敢就这麽一辆车在路上走,也不怕遭了胡子。听说最近道上胡子闹得挺凶的。”押官贪婪的目光不舍的从远处移回来,“听说杀人越货心狠手辣,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专门找大户人家下手。”
“那我可就放心了,我家就我一个穷光棍。”
“你瞧你那点出息,当兵的居然怕贼,你怎麽当的兵?”
“那又如何?我当兵吃粮朝廷今年可没给我发过一分粮饷,我又为何给朝廷卖命?”此话大逆不道,但是其余两人都便显出心有戚戚的样子。当兵的凑在一起都要发些牢骚,全世界都一样。
“哎哎……那是什麽……”三人正在说着,其中一个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屯子方向上空飘荡着浓烟,三人面面相叙,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问号。接着他们隐约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从屯子方向的道路上传来。
“胡子!”等看清了来人的打扮,三人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少奶奶她,她离家出走了!”回到家的时候,老妈子满脸惶恐,结结巴巴。
岳翔没说话,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心中不住的后悔。没想到陈氏竟然会做出这种选择,看起来还是自己会错了她的意图。他原本以为陈氏等冷静下来之后,自己再告诉她他并不在意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刚才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结果自己一走却搞的陈氏误以为自己是在暗示她让她自己主动离开。
她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岳翔是要当官的,而她是个被通缉的邪教妖女的身份。此事一旦公开百分之百会对岳翔产生不利的影响。
她不愿意拖累岳翔,同时岳翔对她说的那番话又使她以为岳翔是真心爱她的,但是又不忍心送她见官,也不忍心赶她出家门。那麽只有自己识相一点主动离开好了。反正看这意思丈夫已经查清楚了她的底细,既然今天和她挑明了,看样子是想让她自己消失。
白莲教是邪教,正常人谁会允许一个邪教妖女做自己的妻子。更不要说岳翔还是打定主意要走仕途官道。
所以她给岳翔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信中的大意就是说的这些。妾身为邪教教徒,不忍连累相公前程,承蒙这些年来的恩爱关照等等之类的意思。只看得岳翔浑身发抖,都怪自己优柔寡断含糊不清,才领陈氏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那老妈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岳翔一声暴喝打断了她。
“走了多长时间了?!往哪个方向走的!?备马,快备马!”
结果这老妈子也不知道陈氏是往哪儿走的,只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还在,等从厨房忙完了回来却看不到人了,问看门人好像是说是按岳翔的吩咐出去做些事情,和丫环一起驾着马车出门去了,至于什麽事没说,下人们也不敢问。
“你们这帮蠢货!”岳翔气的大骂,既如此只好四座城门一座一座的打听了,好在四个城门他都有熟人。骑着马在城内问了一圈,结果最后才到达西门,一问果然是从西门出去的。岳翔心中发急,待要纵马出城,却见城外一骑飞奔而来,正是明军的马铺押官,只见他神色慌张,满头大汗,似乎在逃命。
“什麽?!马贼!?”岳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西门当值的军官得知情况后不敢怠慢,让探马赶紧去守备衙门禀报。岳翔突然一把抓住那押官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辆马车经过?车夫应该是个女的!”
“回大人,小的确实看见一辆马车顺着路向威宁营方向过去了,驾车之人确是个女子。不过按时间算她们可能恰好赶上马贼焚掠屯子,小的没看到马车回来……”
押官话没说完就被推到了一边,岳翔急的快要炸猫了。陈氏不会武功,落到那些马贼的手中还能有个好,这些马贼说不定就是当初岳岐勾结的那帮人。
当出拷问岳岐的时候从他嘴中套出的情报说他联络好了一批马贼,等他在岳家掌了权之后就撺掇岳家举家搬迁,然后这些马贼半路截杀,只要趁乱把岳翔和岳老爷子一起做掉,他就是岳家真正的主人。到时候再返回清河,等建州兵一到里应外合献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后来他宰了岳岐,但是暂时没工夫管那些马贼的事情。他首先把精力集中在清洗家丁中岳岐一系势力的事情上,最近刚刚做完结果又出了档子事。
早知道就先设计干掉这些土匪!他脑门上青筋都绷了起来,兜马顺着大街狂奔至操练场,大叫一声:“暂停!全体抄家伙上马!跟老子出城救人!快点!”众家丁先是一愣,接着看到岳翔不是开玩笑,人群立刻嗡的一声四散,好像炸了窝的蜜蜂,纷纷去牵马取兵器。
毕麻子和陈无民眼见岳翔刚才慌里慌张的走了,现在回来立刻就是急赤白脸的吼叫,就知道肯定是出什麽急事了。两人赶紧来到岳翔马前,“大人,您这发兵可有邹军门的将令?没有将令擅自发兵可是死罪啊……”
“将奶奶令!老子是去救我自己的老婆,要什麽将令?这样吧,你们俩去给邹军门说一声就行了。”岳翔心急火燎哪里管得了这些,现在就是总兵大帅来了也别想阻止他。
很快操场的人马就集合了,家丁们身穿官兵制式的铁网绵甲,腰胯长刀弓箭,另外还带着自己原配的家伙,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看起来还真有点虎狼之兵的气势。只是队列杂乱无章,显然是一动真格的前几天练的那些就全忘到脑后了。
不过现在岳翔也没心思顾及这些,很快回岳宅取马的那帮人也过来了。三百多人齐集操场,董明川和马宫的队伍刚才也在,大致听说了是怎麽回事,领了俩百多人前来助阵。岳翔带头冲向西门,这五百多人齐撒战马涌上街道,顿时将大街上挤的满满登登混乱一片,城民们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多人以为是城外来了建州兵要开仗了,顿时满城鸡飞狗跳。
西城门,城门关着。岳翔勒住坐骑,下马给邹储贤行了一个礼,身后五百多人也一起下马。邹储贤面色严峻,怒道:“岳翔,没有将令擅自出兵者斩,你难道忘了军法了不成?!别忘了你现在是朝廷的官兵了,不是土匪流寇!军律如山你懂不懂!”
“回大人的话,末将知罪!只因末将的贱内落入匪手,故此不及请令才擅自调兵。末将现在向大人讨一只令,恳请大人准我出城剿灭这股马贼!”
“我要是不准呢?”
“……今天这仗我是非打不可。若是大人不准,末将只好得罪了。请大人放心,末将回来之后必自缚至衙门向大人请罪便是。”岳翔的眼睛几乎要喷火了,但是周围黑压压的官兵也让他无法忽视,他不想在和马贼开战之前先跟自己人来场火并。
邹储贤看着岳翔,突然叹了口气。看这意思岳翔是真的急眼了,再说这清河城内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敢打的,威宁营怎麽说行政上也属于他清河城管辖,现在遭难不出兵救援也说不过去,若是打赢了对全城军民的士气也是有帮助的。
权衡一下之后他大喝道:“岳翔听令!”
“末将在!”
“擅自调兵乃是死罪!现命你带中军左部右司人马,会同中军右部右司左司两协出城清剿流匪,戴罪立功!不得全胜,提头来见!”说着伸手取下一面令旗扔在岳翔面前。
“末将得令!”岳翔双手将令旗捧过。
“事急从权,此番便不让你结保立状了。不过你擅自调兵,死罪虽过活罪难容,待回了城,自己到守备衙门领二十军棍的刑罚!”说完邹储贤示意打开西门。
岳翔向后面一挥手,“上马……出城!”随着这命令的声浪,人群开始涌动,激起了暴雨似的马蹄声,黑压压的民团骑兵像一股山涧泄下的洪流,从城门洞里奔涌而出,冲向西南的山路上。尘土飞扬,五百余骑组成的队伍好像一条长龙扫过大地,向威宁营急驰。
岳翔在马上撒开缰绳全力奔驰,跑在最前面。他不敢想小婉要是真地落在那些马贼的手中会有何种下场,她一个不会武艺的弱女子……他咬着牙把这些年头驱出脑外,两军对阵,对危险的处境丝毫不能期待什么侥幸,有工夫考虑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等回怎麽作战。
他心里翻腾得厉害,急催座下战马,不断加速。
威宁营离清河城三十多里,路况还可以,大队人马差不多跑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是感到了。岳翔将手中的把总旗高高举起,左右点了两下。他的原意是将对伍分成两拨,一拨堵路口,一拨占据高坡制高点。只可惜这帮乌合之众有的根本没看见,有的看见了也没明白什麽意思,百总们也傻乎乎的跟着依样画葫芦举着手中的旗左右乱点。
无奈岳翔只好放慢了速度,扯嗓子叫过几个百总吩咐了一番。这才明白,队伍裂成两部分,董明川和马宫前去路口平推,剩下岳翔的队伍战马嘶叫,三百余骑,驰上威宁营西山坡顶,扼住了入山的要道。
可是呈现在眼前的威宁营,已是一片熊熊大火,浓烟冲天。在烟火之中不时有骑着马的人影在大声叫嚣呼喝,来回冲突。有人看见山头上的他们,下面顿时人声乱了起来。
人还没跑!赶上了!
岳翔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判定这些马贼可能正要逃窜,不能再等,于是扬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雪亮的刀身反射阳光,犹如半空中打了一道闪电。扯着嗓子厉声高喝,好像平地响起一个旱天雷。
“弟兄们,杀!”
随着这一声喊,这些剽悍的战士们齐齐发出骇人的怪叫,纵马扬刀,从宽大的正面压下山来,以雪崩之势奔过黄草大甸子,向威宁营猛袭。
刹那间,成群的骑兵钻入了火海,埋入浓烟之中,与迎面而来的敌骑狠狠撞在一起。金属碰撞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重物倒地声响成一片。
而冲在最前面的岳翔在闯入烟火中的一霎那手中的三尖刀好像飓风一样的抡了起来,打飞了几把不知名的兵器之后,重重劈在一匹马的马脖子上,这头畜生庞大的身躯竟好像被疾驰的汽车撞了一样直接给砸翻到一边去了,马上的骑士惊叫着给掀翻在地,没等爬起来无数马蹄就从他身上踩过,直接将他踩成了肉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