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待到岳翔编完,杨山做恍然大悟状。
岳翔半真半假的编了一套说辞,说是前些时日在清河其实和鞑子打了一仗。对方扮作马贼劫掠郊区,他领人马出城前去清剿,没想到却撞上了皇太极亲自统领的大队骑兵,双方恶战一场,他的手下全军覆没,他为给部下报仇单骑杀入敌阵将皇太极击伤,虽未能取其项上人头,但是却从他的阵中生擒一名女子。
尔后幸得山羊峪堡守军相助才血战脱困,后审讯那女子得知鞑子入清河境内乃是去威宁营寻找一个人,但是奇怪的是威宁营事先已被一股来历不明的马贼杀的满屯上下鸡犬不留,线索就此中断。后来他用计率领全军安全撤退,也许鞑子认定他知道了太多的事,再加上皇太极报仇心切,所以才欲将他灭口。
他呆在清河,由于部下全军覆没,对清河的防务已无大的帮助。坐卧不宁,所以才将他的妻子送出清河,投奔柴河堡的亲戚家。路遇杨山等人,才有山上的经历。
岳翔这番话真假掺半、云山雾罩,其实漏洞颇多,但是急切间也编不出很圆的话来。不过杨山似乎没有怀疑,只是摸着下巴似乎在琢磨着什麽,看样子竟是信了七分。
“这麽说岳兄弟不知道那鞑子前去清河究竟是要找什麽人喽?”
“我却如何知道?我便是得知威宁营遭到马贼洗劫,奉命出城前去清剿,到了地方才发现满营上下已经成为一片焦土,无一活口存留。方才才快马加鞭翻山追击,没想到马贼没有追到,却迎头撞见了皇太极亲领的大队骑兵,可怜我三百多名弟兄,现在活着的只剩下了四个。”
“依兄弟所言,此事其中当真是透着蹊跷。那鞑子偷偷摸摸的前来寻人,莫非是在做什麽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不知老弟抓到的那名女子是何身份?问出来没有?”
“那女子是女真人,大概是皇太极的小妾,总之是他的女人吧。我也不知道皇太极为何要带着她出来,总之这女人硬气得很,问得多了便是死不张嘴。我最终要靠她脱身,也无法对她动刑。皇太极的女人被我生擒,大概以为我坏了他女人的身子,故此一股脑的死命追杀我。”
“看这意思,倒像是有人事先知道了皇太极的目的,抢在他前面将威宁营毁去。引兄弟和建州兵大战一场。想来那名女子定是此事件中的关键人物,被兄弟生擒之后,鞑子方面生怕消息走漏出去,故此才对兄弟一力追杀不休。就是不知那是皇太极私下里的自行其是,还是得了他们酋主的命令,他们究竟要干什麽呢?”
岳翔一阵心悸,杨山分析的还真是和事实相差不远,看起来这个人也不是剩油的灯。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联想到高淮藏金的传说上去,这种传说大概只在地下传播,但是以此人的江湖身份,没准也能接触到。
“我若是知道就好了,免得被这般糊里糊涂的追杀。就算是死,也总要做个明白鬼。”岳翔淡淡地说着,旁边的王一宁的眼中却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异光。
“即是如此,岳老二你这厮刚才何不明言,弄得大家这般的尴尬。”王一宁的口气完全是和稀泥。
“我不是说了吗,一来此事我觉得没必要说。二来我现在自己也是糊里糊涂,根本说不明白,你叫我如何说起?我觉得定是我无意中撞破了鞑子的某些秘密勾当,结果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欲除我而后快。其实我想明白了,那群神秘的马贼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结果我恰逢其会成了他们的替罪羊,但是这里面究竟是什麽套头,我却是一无所知。”
话说到这里,“误会”才算是解开了。尽管说的虚头八脑漏洞百出,但是杨山这个当家人表示相信,其余人等如毛文龙虽然面带疑惑之色,也不得不将就着信了,反正现在也没时间深究此事,眼前还有大堆的事儿等着处理。
“老大,鞑子那边怎麽办?”趁着安排寨中人等撤退事宜,寨中几个头目和毛文龙凑了过来,话题自然离不开眼前的情势。
“鞑子那边尽量拖着再说,咱们抓紧时间扯乎。这个寨子是留不得了。”
毛文龙眼珠转了转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岳翔说的不着调,他会主动留下来殿后?他就那麽伟大?我看这家伙脑子里恐怕是另有打算。”
“他是不是另有打算,现在也没工夫在细细考察了。我们拖不了多长时间,现在得赶紧走!大敌当前,内讧乃是自取灭亡。我看他刚才一战,与辫子兵乃是真刀真枪的搏杀,没有半分虚假,看起来还真是和鞑子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难道就不能把这小子交出去?”胭脂虎不想离开香炉山,她是从小就在这寨子里长大的,这就是她的家,要她放弃四方寨,真的好像从她的心头上挖肉一样。
“晚了。”王一宁在旁边说道,“要是一开始咱们就交人,也许有一线可能让鞑子放山寨一马,现如今已经和人家打了一仗,几十具鞑子尸体岂是说不计较就不计较的?建州女真一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对于反抗过自己的人向来决不留情,那努尔哈赤连自己的亲家亲戚部落都不放过,咱们杀了他们几十人,这仇已经结下了。你以为现在把人交出去,山下的鞑子就会放过我们吗?”
“咱们死的人更多!”
“咱们汉人的人命在鞑子眼中又算得了什麽?鞑子要是会和你讲道理那就不是鞑子了。我敢肯定,就算把岳翔交出去,鞑子也不会放过我们。别忘了刚才他讲过的话,若是他说的是真的,搞不好鞑子还以为咱们也是知情人呢。会容我们活着吗?”
“别争了!”杨山摆手打断两人的争论,“不管怎麽说,现在咱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既然他愿意殿后,便让他殿后好了。反正这山上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不过……”他对胭脂虎招了招手,在她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胭脂虎脸色一怔,看了看杨山,见杨山的脸色坚决,眼神中隐隐透着阴沉,于是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一道寨寨墙处,岳翔看着墙外山下的方向,心中起伏不定。
刚才前来攻山的女真旗丁皆穿红衣红甲,看起来不像是皇太极的正白旗人马,到像是代善的两红旗。自己和代善并没有冤仇,难道是皇太极有样学样派部下假扮代善的人前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看这次出动规模如此浩大,大张旗鼓的样子,绝不可能隐瞒行踪。难道真的是代善的人马?
他们指名道姓的要抓老子,难道是知道了小婉的事?难道皇太极把自己的情况交待给代善了?还是阿巴亥这个贱货?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何知道了老子的行踪?这次出行已经是做得够隐秘了,风声居然还是给他走漏了,难道……
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有用,眼下的局面能不能挺过去还真不好说。这建州女真要是晚来一天,说不定就足够自己行事了,只可惜他们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他对杨山这些人根本没有真正相信,他也知道可能杨山对他的话也没有全信。反正自己对于这些山贼的死活没兴趣,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是暂时撤退,等脱离险境之后日后再回来。但是如果跟着杨山他们一路,很可能撤退到安全地点之后就会落入他们的手中,他才不相信杨山口中所谓的江湖道义,这也是为什麽自己要主动殿后,就是要和他们拉开距离。
第二条路就险的多了,就是设法利用时间差从太监庙里找出要找的东西,然后设法找路撤退,总之要避开女真人又要避开杨山这伙人。这个的难度那是相当的高,而且时间紧迫。
正想着,一只手在他的肩头一拍。他想得走了神,突如其来的一拍把他吓了一跳,再回头看时却是王一宁。
“吓死人不用偿命啊?!”岳翔没好气地对他嚷了一句。
王一宁并不在意,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两只眼睛就那麽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观察某些很有意思的事物。岳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不由自主地游离到了别处。
“你发花痴啊?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我又不是美女?”
“嘿嘿,你虽然不是美女,但是却比美女有趣的多了。”王一宁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这家伙其实有个习惯不知道你发觉过没有,你撒谎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总喜欢把手背在背后,而且喜欢手握拳头,四指攥着大拇指。”
岳翔一愣,下意识的将手松开。但是接着就明白上了他的当,扭头看了杨山那边一眼,问道:“他让你来的?”
“是不是他让我来的又有什麽打紧?反正过会儿你就要被鞑子乱刀剁成肉酱,你就是有什麽藏在心里的话,也只好到阴曹地府跟阎王爷说去了。我是念在咱们相交一场,好心过来听听你有什麽遗言没有。”
“我呸!你赶紧给我爬到一边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岳翔暗觉得晦气,不理他了。
“嘿嘿嘿,还有心思说俏皮话,看起来你小子似乎也不怎麽紧张嘛。”王一宁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狡诈。“我就觉得奇怪,你这家伙什麽时候变得如此伟大,山寨上这帮人和你没什麽深交,你怎会主动要求留下殿后?自己活的不耐烦了吗?你便是对你亲爹只怕也没有这般孝敬过吧。”
“你究竟想说什麽?”岳翔早知道如果有人能看破自己的心思的话,也就是王一宁这个家伙了。
“你这厮是不是另有什麽打算?是不是还有什麽后路?”
岳翔没说话,只是看了远处的杨山一眼,他正背着身子,没有看到这里。
“我的路没准是死路,你还是跟着大队人马保险些。”
“是不是死路要走了才晓得。人多目标太大,便是老杨的那条路也未必是生路。山下的鞑子懂得使反间计,看起来其中有智谋人士。他们会想不到封山断路?你这厮最喜欢险中求胜,依我对你的了解,没有准备,你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是吗?但是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岳翔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王一宁实情,毕竟和他分开了好几年,人都是会变的。
“你便是不说,我也能猜出了六七分来。你的计划,只怕是和我那弟妹有关联吧。我那弟妹……哼哼,她是白莲教的吧?”王一宁眼见岳翔没吭声,微微一笑突然冒出这麽一句。
“什麽?你……”岳翔这一下可吃惊非小。王一宁是在诈他还是怎的?他还是头一次遇见一眼就能看破小婉身份的人。
“不用否认,我十几年走南闯北,三教九流什麽人没见过,我自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中就有怀疑,现在我更肯定了。她的眼神和普通人不一样,是不是练有什麽摄魂奇术?恰巧我又是在清河遇见的她,我记得十几年前清河曾经出过一件大事……而且我这些年在辽东曾经偶然听到过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传闻,和从前的辽东矿税太监高淮有关……”
听着王一宁侃侃而谈,岳翔的表情渐渐僵硬,王一宁嘴角的得意微笑越来越明显。
“这一切综合到一起不由得让我有一个疑问。”王一宁目光灼灼的盯着岳翔,“你今天问我那个太监庙究竟是什麽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