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浸在这片祥和中,不知不觉行至一处石拱桥旁,我略微一惊,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这座桥?这桥体拱起,通体泛白,架在一处小湖之上,一面朝阳,一面朝阴。乍一看,仿佛从中间断了开来。
“黄莺,这是哪里?”
黄莺磕磕巴巴回道:“这……这是南山的断桥。”
我察觉出黄莺的扭捏,心知她故意将我引来这里。我便故作不知,佯装着吃惊的样子:“断桥残雪,没有雪,换了这细雨,也不失了一番风味。”
黄莺干笑了几声,指了指桥上道:“在……在这桥上赏雨,更……更有情趣,二小姐……”
绍荣也察觉出黄莺的别扭,轻轻用眼扫了她一眼,一回身便朝桥上飞去。
黄莺立刻吓得浑身冒起了冷汗。
这丫头,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对她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了。她不会害我,可……一旦她害怕什么事情,这事情便也不会对我有利。
绍荣朝岸边巡视了一会,我注意到他看向桥下时脸色微变,却又迅速恢复的严谨的神态,朝我点了点头。
桥下有什么?我下意识朝桥下望去,可惜层层青石加上细雨蒙蒙挡住了视线。
若有危险黄莺首先就不会引我来这里,绍荣也不会知情不报。那么……这桥底下到底有什么风光,弄得他俩神经兮兮的。
我一步一步的朝桥中走去,谨慎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除了细雨轻拍石板路的微弱声音,再无其他动静。就在我一脚踏入阴面一脚留在阳面时,绍荣一个跃身就飞到了桥下。我赶忙回头,发现黄莺也不知所踪。
我就以这个姿势,定在那里,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这是什么把戏!
一阵古乐,伴着一个低沉的男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我抬眼望去,从断桥的正阴面缓步踱上来一青衣长衫男子,手握油纸伞,脚踩粗布靴,头上用一条青绳将乌发整个束起,一副清减书生的摸样。
我愣愣地看了一会,待此人走近才发现此人竟如此眼熟。
这不是洪邵飞么?
还没等我问出心中的疑惑,洪邵飞已行至我面前,向我鞠了一躬:“小生这厢有礼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声音干涩地启口:“洪大少这是做什么呀?”
洪邵飞并不理睬我的询问,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一般,他自顾自的又唱了起来。只是这次,他目光深情缠绵,眼里含的全部是我的影子。
我只听哗哗啦啦的声音,知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唱完了表白曲后,他又演了起来:“姑娘像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我暗气黄莺和绍荣摆了我一道,让我同这位好莱坞巨星演起了对手戏。不想让洪邵飞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陪他演道:“哦?哪位故人啊?”
洪邵飞目光炯炯道:“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这么差劲的搭讪手段,不知道是谁给洪邵飞出的主意。
“哎……”他长叹一口气,“我二娘在世时甚为我父亲疼爱,可惜后被堂内人诬陷为蛇精,竟生生烧死了我娘亲。可怜我那小妹妹也被牵连,不知被爹爹惩罚去了哪里。”说完他又自己苦恼了一阵子。
我勉强笑了笑,做出同情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又摇了摇头“洪某今日病了,姑娘可看出来了。”
这雨下的大了一点,密密麻麻的夹在我与洪邵飞之间,我定睛看看他,果然唇色发白。
“既然病了,洪大少就多吃几幅药啊。”
洪邵飞面色看着我微红,叹了口气道:“恐怕这病是因姑娘而得”
我瞪大了眼睛瞅着他:“怎么可能啊?我们才见过两三次,你怎么会因我而病呢?”
洪邵飞认真的咳嗽了一下复言道:“两三次的确不多,也许姑娘你没什么感觉。但是人生不过七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五十年。这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下二十五年,再仔细想想,吃饭饮茶,沐浴更衣,东奔西跑,做工生病,又耗掉不少时日,真正留下来可以陪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掐指算来少之又少。我不想让姑娘觉得我是一个花言巧语的登徒浪子,我只是想告诉姑娘,可如果我这一辈子只有两三次机会和姑娘邂逅的话,前两次我已经浪费掉了,只剩这一次我是不能放过的。”
我听着他这段对白怎么这么熟悉,断桥……白衣……书生……蛇精?
我抬眼直视他,已经发现他套用了经典剧目许仙与白素贞表白的段落。古代女子读书甚少,洪邵飞以为我只不过是个深闺淑女,大字不识几个,定不会听过这么经典的表白段子。
我看他自己演的挺开心的,于是故意照着白娘子的口吻学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洪邵飞一咬牙:“我要说的是,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姑娘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果然……一字不差。
“喜欢?就好像我喜欢我妹妹那样喜欢?”我已经料定他下一句的内容。
洪邵飞没想到我的回答也和他背的一字不差,赶忙接到:“不不不,那又不同。妹妹是亲人,心疼她就象心疼自己的手足,而喜欢姑娘就象珍爱自己的性命。姑娘一日不在,生不如死。”
我白了他一眼,不能再和他对下去了,在这么下去,我就把自己套在里面了。
没等他反应,我快速退了几步,恭敬道:“洪大少,相宜就不多打扰了,相宜要回水溶阁了。”
没等洪邵飞回话,我提步就走。
“苏二小姐,等等!”
我不耐烦的回头一瞥,心脏骤然紧缩,空气瞬间被人遏制,整个人仿佛被钉在断桥上,这景象令我痛苦的难以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