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强者,死在这一片山谷中。古青越想越是吃惊,一颗心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上。
分开草丛,他看到远方百丈的地方,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旁边,坐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正抓着一条不知什么妖兽的大腿,在火上“滋滋”地烤着,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古怪!
古青暗中嘀咕,像他这样的仙修,早已达到了辟谷的境界,根本不用吃什么东西。这人居然在这里烤肉,岂不是令人奇怪?他略一犹豫,从草丛中走出来,毕恭毕敬的向那人行礼道:“晚辈古青,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那人闻言,扭过头来,分开垂悬于脸上的长发,从里面露出了一双眼眸,璀璨如繁星,澄澈异常。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上面的伤疤横七竖八,如一只只可恶的蠕虫一样,肌肉微微抖动,数十只恶虫一起蠕动,看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甚至有一道伤疤,自他眼眉左上角划下,一直到嘴角右下角为止,几乎将他的整张脸劈成了两半。
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唉,你不该来这里的。”这怪人轻叹一声,扭过脸,继续专注的烤着自己的香肉,似乎不再理会古青。
古青心中一松,可以看得出,对方应该是一个人类无疑。在这里,碰到人类修士,总比碰到妖兽强得多。何况,对方既然肯救自己一命,那就是说,他对自己来说,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为什么?”古青眉头一皱。
“你来了之后,就不可能离开了。”那怪人长叹一声,摇头道,“老夫被困了万余年,都不曾找到离开的路。”
“万余年?”古青咋舌不已。
“很长么?嘿嘿,等你适应了这里的一切,或许就不这么想了。有的时候,一瞬可以很长,万年--却可以很短。”那怪人意味深长的道。
古青不理解,此人话中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意思。但这人的眼睛,却似乎能够看透人世间的生死别离。
“前辈你是如何进来的?”他问道。
“如果我说,我是自愿进来的,你信吗?”怪人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古青,脸上竟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笑意。
扪心自问,古青的确不信。
有谁愿意进入一个囚禁之地,自我禁锢呢?除非这个人脑子不正常了,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行为。
可他却在这人身上,真正看到了“疯狂”两个字--满脸的伤疤,饱经风霜的长发、桀骜不驯的眼神……
“我信。”古青认真的回答,接着语气一转,道,“可我不知道前辈你进入这里的理由。可否告知?”
“哈哈,你是万年来,第一个相信老夫话的人。”怪人开怀大笑,似乎心情大好,拍手说道。
他抓着手中的烤肉,双手一掰,就将这兽腿折断,抛给古青一半。然后将另一半塞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香飘十里,肥美多汁,连古青这个辟谷千余年的人,看了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他看了看手上的烤肉,随手扯下一小片,放在嘴中轻轻的咀嚼了几下,香气瞬间溢满口腔。
“你能吞下这兽肉,总算没有辜负了老夫的一番心血。嘿嘿,要想在这里活下来,必须得学会这里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妖兽吃人,人为何就不能吃妖兽?丛林法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人族之所以会从极盛转向极衰,就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太少了。”这怪人感慨万千。
“多谢前辈指点。”古青心中凛然。
“你心中一定奇怪,老夫为何会主动进入这片囚禁空间?其实,老夫之所以要来这里,是为了追寻一个答案。”怪人轻叹。
“一个答案?什么答案,你找到了么?”
“或许你也曾经听人提起过一个传说。数十万年前,仙、妖两族之间,爆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这一战真可谓惊天动地,波及到了每一名修士的头上,甚至影响到了下界。整个大战持续了数万年,在这一过程中,仙道强者相继消失,甚至其他的强者,陨落者也不知凡几。
在这场大战之后,人、妖两族维系了万余年的平静,后来却又不知是何原因,再次产生了冲突……嘿嘿,就这样时战时和,双方纠缠了将近三十余万年,一直持续到今日。我人族的实力,却是越来越弱,而妖族则不断的发展壮大,一点点的挤压着我们的生存空间。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人族失去了仙道强者的庇护,实力大损。若是人族的仙道强者还在,局面断不会如何。”怪人恨声道。
“此事,晚辈也曾听人提起过。不过晚辈实力低微,对这些事情知之不详。”古青摸着鼻子敷衍道。
他虽然对这古老的传说很感兴趣,可却并不会为此而花费精力考证什么,因为这毕竟是过去的事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要应对的,是自己如何能生存下来。至于说人、妖两族之战,还是先让那些高个的撑着,自己毕竟还没有独立撑起这么大局面的能力。
“哼,你连自己的族史都知之不详,又怎么能深刻体会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早知如此,老夫绝不会出手救你。”怪人勃然大怒,怒斥道。
古青吓了一跳,自己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被这怪人嗜血的眼睛盯上,让他全身都感觉不自在。丰富的阅历,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
他低头认错,心中却不以为然。
“认错?嘿,恐怕是口是心非吧?”怪人一针见血的道。
“咳,前辈说到仙道强者,又与你追寻的答案有什么关系?”古青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再被问下去,说不定对方盛怒之下,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将自己一巴掌拍死呢!
他的这点小聪明,自然是瞒不了这怪人的。不过怪人在这里被囚禁了万年,备受孤独、寂寞的煎熬,如今有一个人能听他说话,就让他狂喜不已了,恨不得将心中憋了无数的话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哪里还顾及这些小事。
“仙道强者神通何等强大,而且早已不死不灭,想要将他们一一灭杀,谈何容易?因此老夫怀疑,他们并没有死,而是被囚禁在了仙界的某一个角落里。老夫来此,正是要寻找他们的下落。”怪人也不对他隐瞒,如实相告。
“为何会选择这里?据我所知,整个仙界,奇险凶地多不胜数,有些地方,甚至比这里还要危险的多。”古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说的这些,老夫自然知道。老夫选择这里,自然是有道理的。当年的大战,陨落的仙界妖、兽两族的修士不知凡几。其中,许多修士只是肉身被灭,而魂魄却得以保存。数以亿计的魂魄凝聚于仙界西方,整日里哀号哭泣,化为厉魂,无法散去。久而久之,怨气集结,竟然在那里形成了一个特殊的世界。这个新的世界,虽然在仙界之中,可却又有着其独立性,这也就是冥灵界的由来。
大道无边,由怨气凝结而生成冥灵界,虽然是仙界公认的一个事实,可老夫却怀疑,这背后一定有着某个神秘的力量推动。而这个神秘的力量,能够独创冥灵界,必定强大无比,甚至……甚至超过了仙道强者。如果这股神秘力量真的存在,那么仙道强者被囚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因此,老夫才要闯一闯这个冥灵界,哪怕是死,也要知道真相。唉,只可惜,这么多年来,老夫非但没有找到一丝线索,就连自己都受困于此。”怪人的嘴唇抽搐了几下,脸上上面蠕动,十分恐怖。
闻言,古青不禁对着怪人产生了一股崇敬之心。
不管他最终能否找到答案,可光着一份执着的心,就让人敬佩不已。
可是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以这怪人恐怖的实力,都走不出这片囚禁空间,自己出去的机会,也十分渺茫啊!
他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即便眼前一片黑暗,但只要有一口气在,总是要闯一闯的。
想到这里,他又恢复了一些信心。
“其实,没有找到真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那些仙道强者,并未被囚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出现,扶大厦于既倒!”古青看他身形萧索,心中有些不忍,出言安慰道。
那怪人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古青一怔,皱眉道:“这是晚辈自己的话,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算啦!”那怪人挥了挥手,似乎不愿再提起此事。
“对了,说了这么多,尚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古青又咬了一口烤肉,在口中咀嚼了几下,含糊不清的问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老夫的名字了,以致于老夫都已经遗忘。不过,现在老夫有一个新的名字--独孤一寻!”怪人闷头啃肉,沉默了很久,才悠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