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过去，慕中天的面上浮出一层柔光。像是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中，唇角微弯，难得的有一丝笑。

　　慕夜白一时看得怔忡，竟然也没排斥听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缠绵故事。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单纯。那种满足感，就好像这辈子就是这么个人陪我一直走到老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把我们分开。可是..."

　　慕中天说到这，语气微有些黯哑。

　　刚刚浮在唇角的笑，也渐渐变得苦涩。

　　慕夜白心里微震，这种感觉，又如何不像他此刻和千寻的感觉？

　　"越是美好的感情，越脆弱。我们毕竟都还年轻，初恋里总是揉不得一点点沙。越爱对方，越希望对方完全属于自己，越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爱嫉妒、爱挑刺的讨厌鬼。所以，到后来也免不了要吵架。我们吵架和好，吵架再和好，到最后都累得不堪重负。"

　　"然后，我遇见了云裳。你爷爷奶奶希望我娶她，可我不爱她！在那错误的一夜前，我甚至不曾正眼看过她。"提起'错误的那一夜';，慕中天眼里是浓浓的痛苦"真的！除了想过要娶云萝以外，任何女人都没让我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我却犯了错...一个天大的错。以至于，将我余下的人生，全部摧毁。"

　　慕中天将那一夜的错误，全盘托出。慕夜白听在耳里，眉心皱起，但不曾发表作为晚辈的任何意见。

　　慕中天继续："和你妈结婚的那天，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么将就过一辈子的准备。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存着那么多心思..."

　　最后一句，让慕夜白开了口，"什么心思？"

　　慕中天从记忆里抽回神来，抬头看着儿子，"我要说的这些，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相信。当然，若不是你马上要去美国，这些事我并不想和你说。"

　　慕夜白搁在沙发扶手的手，绷紧。心里隐隐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他甚至是本能的想要抵触那些话，可是...

　　他硬生生忍住。

　　"千寻的身世，你已经很清楚了。可是，你不知道的内幕是...当年，强云萝的人，正是你妈指使的。"慕中天面有痛苦。

　　慕夜白脸色有些僵硬。

　　"有证据吗？如果你们有证据，我相信早就把罪人绳之以法了！"他拒绝接受这个说法。

　　"当年查到证据，找到犯罪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且，就在你妈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在她电脑和手机里找到这个！"

　　慕中天拿出一张光盘来，没有递给儿子，只是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慕夜白不明白。

　　慕中天痛苦的一字一顿，"这是当初云萝被强的视频！当初是在一个黑暗的仓库里，犯人协同另一个同伙拍下来的，只有犯罪人才有这些东西！"

　　慕夜白一震。

　　慕中天眼里也多了几分冷意，"如果犯罪人和你妈不是一伙的，那么，如何解释这些东西在你妈手上？要知道，这是连警方都不曾找到的证物！"

　　慕夜白张了张唇，似想为母亲辩解，可是，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母亲妒心太重，根本容不得云萝！"

　　"你母亲妒心太重，根本容不得云萝。可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做，只会把我推得越远，让这个家破得更碎而已。"

　　慕夜白沉着目光，依旧一语不发。视线停驻在那张光盘上，似乎是在判别父亲话里的真假。

　　慕中天握紧那张光盘，呼吸也重了些，"这个光碟记录的不单单是云萝的伤，也是我的、千寻的！我不愿意把它给任何人看，我甚至希望它这辈子都尘封起来，不再拿出来舔舐大家的伤口，可是...这也是向你证明一切的证据。"

　　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慕中天将那张光盘推到慕夜白面前，重重的看了他一眼，"现在，我把这个交给你！"

　　慕夜白没动。

　　"要怎么裁决，都由你来。夜白，你妈对云萝，对千寻，甚至是对千寒所做过的远远不止这些。"

　　慕夜白浑身绷得紧紧的。瓶中的液体一点一滴渗进他体内，他只觉得无尽的寒冷。想起千寻曾提过千寒体内的毒...

　　"千寒的腿你或许不清楚。因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没了证据，所以我和你说再多，你也不会相信。这次千寻体内的毒是比海洛因还要厉害许多的毒，出没金三角，转成对付雇佣兵的。"

　　慕夜白身形一震，他似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严重。

　　"最近我一直在和警方沟通，警方那边已经有了线索，我相信不久就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眉心皱得很紧，"你也觉得是妈？"

　　"夜白，你舅舅在这方面的人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妈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实力能如此伤害千寒。"

　　慕夜白再次无话可说。

　　慕中天看定神情沉郁的儿子，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等到真相出来的那天，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希望你明白，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一直想要和你妈离婚。我知道，要你原谅我几乎是不可能，忽视了你是我有错在先，但是，给我机会，我会尽力补偿！"

　　慕夜白神色晃动了下，眼底的暗沉有丝松动。像是期盼已久的曙光，突然就这样明朗的照进来...

　　他，还有些不适应。

　　"还有一件事...这么多年对不起你和你妈的一直是我，而不是云萝。反倒是你母亲从头到尾都给了云萝无穷无尽的伤害，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再记恨她。这么多年，够了！而且...如果你真爱千寻，也别让她为难。"

　　慕夜白伸手拿过那张光盘，捏在手上，神思异常复杂。

　　有矛盾，也有难以接受。

　　他该信这番话吗？

　　那个在自己眼里，永远温柔、娴静，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弱者，怎么在他们眼里就变得那么恶毒，那么不堪？

　　他不敢相信！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让护士进来给你拔针。"慕中天很清楚要接受这番极有冲击力的话，对于他来说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对了，还有件事..."

　　"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收购景氏吗？你并不缺企业。"

　　慕夜白回神，将光盘随手扔在茶几上，淡淡的道："我喜欢景氏。"

　　"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了千寻？也不应该。千寻早就和景家断绝了关系。"慕中天自我猜测后，又自我否认。

　　慕夜白保持缄默。似想起什么，垂下的眼里沉积着浓重的嫌恶。

　　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根针刺在他胸口一样，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和你妈有关？"慕中天猜测。

　　他并不傻。看着儿子现在的反应，再参照这么多年景青峰和自己之间突然转变的态度，他隐隐能猜到一些。

　　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回溯。

　　"是，和我妈有关。你是她丈夫，她的天，你却没法能保护她，那便只能由她的儿子我来。二十多年前，我就已经在等着这一天！"

　　"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你现在拿到了景氏的经营管理权，你妈也看不到。"慕中天意味深长的道："夜白，试着原谅，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别人才也会试着原谅，放过你妈。明白吗？"

　　"希望你能想通。"慕中天留下话，带上病房的门，出去了。

　　慕夜白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脑海里回想着这一连串的话，只觉得头痛难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