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往常精锐的眸子,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医生被吓得不敢噤声,只愣愣的站在那。
慕中天面如死灰,始终不敢相信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天。
"老夫人,您和慕董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我们现在也不得不给你们打预防针。"
老夫人不由得潸然泪下,抖着手,握住慕中天的手,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慕中天面上亦是痛苦难当,眼圈也跟着红了。他揽住老夫人的肩头,"妈,我们不能放弃,美国那边会有办法的!"
"是,我不能让我孙子就这么没了...不能和他爷爷一样..."
老夫人哽咽了。
慕中天盯着急救室,眼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愫。
有痛苦,有悔悟,有愧疚...
慕夜白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耳边是医生各种纷繁杂乱的声音,他都听不真切。
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浮在水中一样,虚浮无力。
他做梦了。
或者...
出现幻觉了。
他看到了千寻哭泣的小脸。
自己...快死了吗?所以,她才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千寻,不要哭。
即使他真的走了,最后的那一刻,他也希望看到她的笑眼。
手指,很艰难的动了动。
很想抬起来摸摸她的脸,擦去她面上的泪痕,哄她。
乖,别哭...他喜欢她笑...
"老夫人,慕董,慕总醒了!"一道声音从耳边传来,有些尖锐。
梦境,也因为这一句话而粉碎。
她,不见了...
干涩、苍白的唇瓣抖动了下,他虚弱的叹出那两个在心底呼唤了千百遍的名字。
"夜白,睁开眼看看,是奶奶!奶奶在这!"冰冷的手,被一双老人的手急切的握住。
睫毛扇动,他眼皮掀了掀,许久,都无神得没有焦距。
慕中天靠近一步,抿了抿唇,故作镇定的问:"现在感觉如何?"
他眼珠艰难的滚动了下,从老夫人面上滑过,最后落定在慕中天面上。
慕中天眉眼间的担忧,让他心里微拧了下,干涩的唇动了下,却发不出声来。
慕中天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的愁绪更深。
他伸手抽了张椅子到床边坐下,双手分别撑在膝盖上,俯首看着儿子,商量的语气,"是不是要叫千寻过来照顾你?"
刚刚他呢喃着'千寻';,大家都听得清楚。
老夫人纵然过去再反对他们,可如今到了这紧要关头也不得不松口,点头认同儿子的话,"我看行。她在这也就省得你成天惦念着,悬着心在那。"
一旁的陈英豪道:"那我现在给顾小姐打电话。"
"不要!"慕夜白终于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刚昏睡醒来,力气不够,他说出一句话后,呼吸略喘。
陈英豪立刻顿了动作。
"我不想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也吩咐靳云,不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陈英豪看了眼老夫人,似在征询她的意思。
老夫人感叹一声,心有感触的红了眼。她想起当年老爷子发现自己的病情时,也是瞒到不能再瞒的时候,才终于告诉她。
她完全能理解孙子此刻的心情。
"夜白,你得想清楚了。奶奶知道你是不忍她陪你一起难受,可是,那丫头心里也许就不是这么想。回头等她知道的那天,一定会怨你!"
这是实在话。
就如同她自己。
知道情况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她这才发觉还有好多想要和老爷子一起做的事情都不曾来得及。
总以为时间还很多,到头来才发现,时间早已经被病魔剥夺。
慕夜白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的还是刚刚幻觉中她痛哭的模样。
心,揪紧。
能瞒就瞒着吧!
景宅外的树叶已经完全枯黄,寒风刮过,落了一地。
踩在上面,"咔呲"的声音让人觉得落寞、清寒。
阔别几个月,再回到这儿,似乎整个家里都变得有些萧索了。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张婶出来开门,又见到他身后的千寻,惊诧了下,眼神微亮,"少奶奶?"
顾千寻此刻也没精力却纠正对方的称呼。景南骁已经问:"景瑶呢?现在怎么样了?"
张婶脸色凝重,叹口气,"在楼上房间,您上去看看吧。"
景南骁连鞋子都没换,已经快步进了门。
顾千寻看他一眼,循规蹈矩的弯身换了鞋子。随意的打量了下整个景家,有些变化,又似什么变化都没有。
"少奶奶,您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最近没睡好?"张婶问她。以前在这个家,也就她能和张婶说上两句话。
偶尔还会在厨房里帮厨,两个人关系甚好。
顾千寻摸了摸脸蛋,摇头,"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
"这么瘦,得注意注意身子了。"张婶叮咛。
她点头,看了眼楼上,"我上去看看。"
"去吧,留下来吃中午饭,我给您做您喜欢吃的。"
顾千寻没推脱,跟着景南骁的步子上去了。
景瑶正侧身躺在床上抽噎,哭得好不悲沧。
手腕上缠着纱布。并没有进医院,看起来就是不太严重。
顾千寻在门外松了口气。她没有立刻进去,因为景青峰正在里面大发雷霆。
"不许再哭!为了个男人就闹自杀,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景瑶抽噎得更大声,"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把股票给他的。我...我就是..."
"你就是被迷惑成了糊涂蛋!我和你哥早就给你提过醒了,那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早就该提防他在打你的主意!"
顾千寻听在耳里,心有难受。
慕夜白啊慕夜白...
他到底干了什么?
"你现在训女儿做什么?没见她已经愧疚得不想活了吗?"陈怡溺爱女儿,听不下去这话,把景瑶护在怀里,"你别整着女儿骂,你要有本事,就骂那小子去!"
"你..."景青峰怒不可遏,"你就护着她!当初要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做梦要将女儿嫁慕家去,她也不至于信得那么死心塌地!"
"你现在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了?这都是慕夜白的错,他骗了我女儿,骗了我们的股票,他就是个混蛋!"
顾千寻觉得自己此刻在景家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而且陈怡和景瑶定然也不会放过她。转身,索性要走。
"顾千寻!"陈怡却是眼尖,一眼就见到了她,愤愤的将她叫住。
顾千寻心有警惕,但还是转过身来,往房间里走。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景瑶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眼里挂着泪,整个样子狼狈不堪,却像个竖着利刺的刺猬。
还不等顾千寻说话,景南骁已经一步过去,将她揽在身后,护住她。
"你们别有气冲着千寻发,她是听说景瑶出事了,跟过来看看。一番好意!"
"你现在还护着她?"陈怡声音尖锐,话语刻薄,"南骁,你还没看出来么?这女人就是个扫把星!你看看最近她家里出的那些破事,现在倒好,把霉运都一直带到我们景家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景青峰厉喝一声。
那声音威严慑人,让房间里的人都愣了愣。景瑶怯怯的看了眼父亲,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陈怡被这一吼,也是骇了一下。但,下一瞬,只觉得尴尬,面上无光。
"你只会帮她,帮顾云萝!我说的难道是假话吗?"陈怡一下子就哭了,像是因为要把这么多年丈夫因为个云萝而给自己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若不是她卖了那5%的股份,就算我们小瑶给了他10%,他也拿景氏无可奈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