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火车,坐汽车。董传贵马不停蹄,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到他昼思夜念、阔别日久的故乡故土,高原县城。
董传贵亲自参加过解放高原的战斗。说起来好笑,那是他当兵以后的第一次上阵。双方一接上火,他就手忙脚乱起来:开枪不知道瞄准,扔*忘了拉弦。打罢仗收拾战场,他专程把那枚*捡了回来。去时还是个毛手毛脚的新兵旦子,回来时已成了战功卓著的英雄连长了。
家乡巨变。当年战争留下的痕迹虽然依稀可见,但最令他精神振奋的还是那轰轰烈烈的建设场面。到处人海如潮熙熙攘攘,到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他不想在县城多逗留,思乡心切,他恨不得插翅飞回到凉水泉子。但是下了汽车已经时间不早了,他不能连夜赶回去,还有几十里的山路哩!再说他还想见见老连长方国祥,老连长转业到县城他是知道的,具体在那个单位干什么工作他就说不清楚了。好在高原县城不大,老连长又不是一般人物,还怕打听不出来?果不其然,三问两不问就找到下处:老连长当县长了!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毕竟是在一块喝过几天“弹汤”的战友,又是从老部队来的,方国祥自然是十分高兴,殷勤接待。方国祥特意把董传贵请到一家小饭馆,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瓶白酒。
第一句话当然先问曹为民,董传贵简要一说。方国祥沉默半晌,末了嗟叹一声说:
“老曹这个人哪,样样都好,就是书生气太重,爱认死理。不像咱工农干部考虑问题简单,办事实际。当初我就说了,革命已经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也该我们坐下来歇一歇了。他不干,还批评我农民意识。说是要等到红旗插遍全中国才会考虑个人问题。革命又不是那一个人的事,你说这又是何苦呢?留下一条命,为国家多做几天贡献不比啥都好。”说罢,方国祥斟满一杯酒,高高举过头顶,嘴里默默念叨几句。眼圈发红,鼻子抽搐,恭恭敬敬把这杯酒洒在地下,算是祭奠了英灵。
两个人正要端杯饮酒,忽一声门响,随着风声走进一个女人,方国祥连忙起身站起。董传贵细看此人:年约二十一、二,个头不高,身材微胖,齐耳短发,两眼炯炯。董传贵猜测,看这人的长相以及方国祥对她的态度,就断定她绝不是非同寻常的人物,所以也就跟着起身站立,脸上带出一丝笑容。
方国祥还未开口,女人抢先发话:“方国祥,你要脸不要?现在是啥时候,你还有心思躲到这儿喝小酒!”
方国祥倒是好脾气,不愠不火,不急不燥,脸上挂着笑容,大大方方地指给董传贵说:“老战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嫂子。性子急些,人倒是好人。来来,红士同志,我也让你认识一个人,这就是我们的大英雄、我的老战友董传贵同志。”
何红士睃一眼吊着一只空袖筒子的董传贵,似有似无的点点头,算是已经打了招呼。然后一转身朝方国祥变脸变色地吼道:
“方国祥,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又是*,又是除四害,老鼠乱跑,麻雀乱飞,苍蝇嗡嗡叫,你还四平八稳的,像不像话?当心给你戴一顶右倾帽子。胆子大了往死里喝去吧!”
何红士说完,扭头就走。方国祥不敢怠慢,跟尻子就撵了出去,嘴里喊道:
“红士,红士……”
董传贵吃也不是,走也不是,干等了一两个小时,也未见方国祥的尊容。他心想可能县长遇到了啥急事,就未再多等,叫服务员过来结了帐,只好独自一人出了这家小饭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