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剑焚枪录(终卷)(5)
大敌当前,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又或者是朝廷军队,武者与军人们,渐渐聚集在了那极北的苦寒之地。哪怕曾有旧怨,哪怕曾是死敌,可在这一刻,什么过往恩仇,什么黑白立场,全部被抛在了一边。身怀绝技的武者、手持兵刃的军士,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拦下北戎大军,不让如狼似虎的异族人冲破关隘,侵占家园,染指神州。
漫天雪羽,纷扬飘落,笼罩北域大地。
火光冲天,齐天烈焰,峰峦尽陷火海。
在北疆阳山关,冰火两重天的景象已持续了十余天。一方面,松阳山脉上烈焰蒸腾,拉起了火之防线。另一方面,在山间峡谷之内,一波又一波的北戎军队试图冲破雪障,闯过阳山关,让北国铁骑踏上神州坦荡雪原。而守军又怎会让他们如愿?吴季带领两万守城军,与武者们一起死死守住阳山关,在那狭长的关隘之中,与北戎大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呼啸的北风,送来愤怒的嘶吼、凄绝的悲鸣。透过茫茫落雪,隋云曦可以看见成千上万的北戎刀兵,正从雪道上飞奔而来。她抬高左臂,握紧手里的银枪,在敌兵冲入射程范围时,左手猛力一挥而下,大喝一声:“放!”
风声掠耳,身后的投石器发出沉闷的声响,巨大的冰块在机械的冲力之下,划破长空,向北戎大军飞去,又重重地砸落在地。足足两尺见方的冰块,在敌军队伍中摔得四分五裂,来不及闪躲的北戎兵被这从天而降的冰坨砸穿了脑袋,鲜红的血液与惨白的脑浆混杂在一起,随着倒下的尸体一同摔在雪地上,又被紧跟其后的北戎士兵踩成了红白交错的烂泥。
十架投石器在守军士兵的操纵下,不停地将早已冻结成块的冰弹向敌阵中投掷。与此同时,站在武者们身后的弓箭手,弓如满月,将数不清的利箭射向蜂拥而至的敌兵。以坚冰制成的箭头,在日头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纯洁无瑕的冰雪成为了抵挡外族的利器,在凛冽寒风中划破虚空,穿透敌人的胸膛,又在温热的鲜血中消融。
以冰弹和箭矢铸成的冰雪防线,有效地减缓了北戎军的攻势。然而剽悍无畏的北国异族,却并不会因此停下他们入侵神州的步伐。勇猛的刀兵们怒吼着冲向关隘,自他们身后,数十名武者施展上乘轻功,踩着北戎军的肩膀,如踏风而行。面对守军的乱箭,七魄堂武者手持半月轮刃,在身前旋转挥舞,竟似一面盾牌,将射向他们的冰箭尽数击落。当靠近交战前线,武者们扬手一撒,数十枚雷火弹被投向守军弓手队伍中,爆裂的火药炸开了弓手们的躯干,碎裂的骨血飞上半空,在天地间绽放出血色之花。
“我操你大爷!”见友军战士受创,“狂刀客”顾良愤而咆哮,他挥起身后半人高的长刀,冲何人吼了一声“水鬼”,后者立刻会意,手中竹竿一横,顾良一脚踹在长竿一端,何人奋力一扫,借得力的顾良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冲入敌阵之中。只见他长刀横扫,切开周遭敌军的颈项,热血喷涌而出,一颗颗头颅高高地飞起,又跌落在汹涌的军队中。顾良弓步沉身,运起全身气劲,猛地一声爆喝,旋身挥刀,澎湃刀气荡平四野,竟将飞雪激得向上空飞腾,逆转倒行。这一招“旋风斩”,真如狂暴的旋风,在敌阵中卷起血肉之杀,飞溅的热血淋了顾良满头满脸,他化身为修罗厉鬼,刀光所至,就像绞肉机一样在敌军里收割北戎刀客的性命。
然而,顾良虽然勇猛非常,但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一名狂刀客,怎能挡得住如潮水般成千上万的北戎刀兵?更何况,见他杀招凶悍,三名七魄堂的高手立刻飞身跃向他的身边,手中半月斩轮骤然出手,在空中回旋横飞,一者封住顾良刀路,与狂刀撞击在一起,发出金属铿鸣;二者嗡鸣回转,直击他面门。顾良仰身避过,却不料那第三把轮斩飞速向他后腰袭来,竟要将顾良拦腰截断。
“大姑娘,莫逞匹夫之勇!”伴随一声清啸,传入耳中的竟是许久未听见的绰号。只见一道黑影飞身而至,一双铁笔斜斜一拦,正卸去了那击向顾良后腰的半月斩轮的力道。那人右臂一挥,铁笔在他掌中竟似画了一个弯钩,那轮斩被他一舞,竟飞速旋转,向那七魄堂武者回旋击去!后者闪躲不及,竟被自家兵刃击中,削去了半个脑袋!
战场之上,哪里是叙旧的好时机,但顾良仍是大笑着骂了一句:“他娘的!我还以为你个老陆龟失踪了呢!”
来者姓陆,全名陆一逢,亦是苍天武者一员,乃是“点墨江山”张文书的师兄。因此,他虽与顾良等人不在同一据点,却仍知道“狂刀客”这个诨号。同他一起赶至阳山关的,还有苍天在秦安据点的二十名武者。此刻,一群人已飞身冲入敌阵之中,各显身手,大杀四方。
苍天武者多来自江湖乱世,大多都是无门无派的闲云野鹤,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形态各异。陆一逢使的是一双铁笔,只见他轻力、快笔、急变落点封穴伤敌,笔法如同书法之中“提勾”的写法;随即转而猛力斜劈,正是书写一捺;最后横平荡气——这几招,正是江湖中相传“洗墨笔”的招式,既可以气劲伤敌,又可封穴点穴。横、竖是灌注内力,厚重稳健,入木三分;撇、捺则似狂草,灵动而张狂不羁,气劲凌厉刺骨。然而今日,原本洗墨之笔,滴落的却是战场上的热血。铁笔笔尖在直刺斜劈之间,带得血花飞溅,与漫天狂雪齐齐舞动。
还有一位奇人,使的是一条长索,长索顶端系着一只纯铁酒壶。他身形灵动,并不似大多数武者那样站如松、坐如钟,而是像喝醉了一般,歪歪扭扭地旋身,鬼魅般的身形穿梭于北戎兵士的长刀之中。只见他右臂一扬,长索在他手中抽旋挥砸,那铁壶所到之处,北戎刀客的脑袋统统都被砸开了花。
何人青竹竿横扫敌军,以一敌多。蔡小蛇抽出腰间软鞭,长鞭如灵蛇一般,飞旋之中绞上敌手脖颈。他右掌一翻,便听一声闷响,北戎刀客的颈椎已被他硬生生地拧断。隋云曦仅剩一只左掌,握不住沉重的银枪,便学当日贺千秋在合虚山一役时,用布条将长枪一端系在右腕之上,挥砍劈刺,亦能如常。
三十余名苍天武者,模样打扮、所使武器各异,却是齐心死守关隘。然而万蚁尚能蚀象,更何况北戎刀客皆是骁勇善战,虽没有精深的功夫,但砍杀伤敌,却是干净利落。仅凭三十余武者,又怎能抵挡万千兵士?顾良虽是长刀在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他的头上、臂上、胸膛上早已被砍出数道伤口,鲜血顺着他额头滑下,渐渐模糊了视线。他不住重重地喘息,可双手却始终死死握紧大剑,一旦有敌军上前,立刻挥刀相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