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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牛头上的瓦缸土地爷的脚力(3)

大坡地 张金亮 2494 2024-11-19 04:28

  或许只有打小就吃斋念经的沙弥,才能真正地六心清净终成正果,大凡领略了香温玉软的人,就再找不回那个清凉的世界。王炳中的核桃脸,应该自有风霜侵蚀岁月打磨。

  六0年抗旱的时候,县工作队的郝队长因为喝了瘦三娘两碗菜糠糊儿,开大会的时候还专门儿把她请到了台子上,又毕恭毕敬地给她鞠了三个躬。从那时起,王炳中就认定了郝队长是一个重义气可结交的人。

  郝队长走的时候他给送去了小半袋炒面,自此以后,他每年都要到郝队长家去两次,去的时候,带上些值不了什么大钱的土产物儿——瓜籽儿不饱是仁(人)心。就像父亲所说,他断定郝队长就是那片儿下雨的云。

  郝队长夫妇每次都感动不已,询问一些大坡地的人和事之后,就留他在家吃饭。郝队长夫妇慢慢地就开始牵挂这个实诚无比的山里人。

  秀山娘说过,一年的时间就像打了个盹儿,过一辈子就像做了个梦儿。王炳中觉着自己的这个盹儿实在打不下去了,更不能想象以后的梦儿究竟该怎么做。

  他生产队里原先的老队长很不会务整,年终结算的时候,大坡地所有的生产队就数他队里的工值低,每个工才合八分钱。

  老队长也是,白天比鸡起得早,晚上比老鼠睡得迟,管派工不检查做活,脾气好却当不了饭吃。敲过钟之后,就一直坐着等,张三来了再等李四,李四来了再等赵五。别的队里的人早开始了做活,这个队的人才开始派活。说张三你今儿前晌担粪,张三说行,担粪。张三半天担了五趟粪,记工两晌,挣工四分儿。说李四你去锄地,李四说行,锄地。李四半天锄了一亩地,记工两晌,挣工四分儿。过了一天,两个人的活儿换了,李四担了四趟粪,张三锄了八分地,两个人还是各记工两晌,各挣工四分儿。这些事赵五都知道,轮到赵五做的时候,半天就担了两趟粪锄了半亩地,仍然记工两晌,挣工四分儿。

  老队长受惯了苦,自己常年闲不住,也不叫社员歇,过了冬至还给派刨地的活儿。旧社会冬至日又叫“觅汉儿满”,大户人家常年觅得的长工,在这天也要给算清账让各自回家过年。庄稼人都知道冬至当天交,往后一天比一天冷,谁都知道冻土难动,老队长就是不行:这别的活儿没有,不去刨地干啥?在家里整天坐着,那像个庄稼人?

  正月里人闲事少,闲下来的人就三五成伙地嘀咕些辞旧迎新的事,白锁住起了个头儿,大家哄哄一闹,老队长就不干了,白锁住成了队长。

  白锁住在解放前曾做过王炳中家酒坊的账房,那时他还是个带着满嘴绒毛的青青果,不好好儿念书又想挣些钱花,重活儿不能做轻活儿又找不着,因和王炳中的大太太牛秋红有点儿老亲的关系,就想在王家谋个差事。

  王维贵刚开始时不同意,说平时接济点儿东西算了,人占百天有仇,驴占百天有恩。锁住父母就一遍遍死乞白赖地找,最后牛秋红亲自给老太爷开了口。老太爷说,再好的书也靠自己念,最明白的事理还得自己悟,随心吧。正好王家原来的账房有了些猫腻的事,锁住就顶了账房的缺,挣几个小钱贴补家用。

  锁住娘生了四个闺女之后才生了锁住,怕送子奶奶再给招回去,就起了个名字叫锁住。锁住在王家干了两三年的光景。在王炳中的印象中,两家自始至终并无什么不愉快的瓜葛,那时候锁住十四五岁,王炳中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要不是牛秋红老亲的关系也不会让他去管账,有时呵斥两句,也是见怪不怪情理之中的事。

  如今锁住已三十多奔四十的人了,个头儿不算高、不算胖,却一身硬骨头,饭量极大,能跟魏老大比个高低。二百来斤的一麻袋粮食,左手一攥右手一掀就扛在了肩上,脖子向左歪脊梁向右斜,走路的时候个头儿不大步子却很大,不甚宽厚的肩膀也随着步伐来回一斜一歪,像要量一下步子的长短和大小,歪着头看人的时候多,坐正了说话的时候少,一脸的疙疙瘩瘩,看不出有个服气的时候,好像天生自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硬邦邦的像匹配种站的种马。

  锁住的女人姓马,叫马改转,爹娘生了她以后想要儿子,就给闺女起了个名叫改转。改转肩宽胸***小,站在一起比锁住不低,身板比一般男人小不了多少,比大个子女人却还大了许多,锁住背地里偷偷地叫过几声驴骡儿。有人把改转给生产队的牲口作比较,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就像比马小不了多少、比驴大了许多的驴骡儿,加上又不大会说话,那个驴骡儿一天天地也就叫开了。

  驴骡儿马改转舌头有点儿短说不太清,鼻子则太脏永远也擦不干。结婚的当天晚上有人听房,改转在慌乱万分中,猛地看见了窗户外边明晃晃的好几双眼,她噌地坐起来冲着窗外喊:“看啥,看啥!裤衩儿都脱不下来,能看见恁娘*啥!”锁住骑上去就是一顿打:“不够数儿③的东西儿,裤衩儿上能绑死疙瘩儿?”

  以后还经常打,别人就劝锁住少动手:驴骡儿驴骡儿吧,好使也就算了,打跑了就没有了。锁住两腿一叉,膀子一斜,好像要显摆一件别人都没有的贵宝:“家鸡儿打得团团转,野鸡儿不打它也飞,不信?改转还就离不了咱!”话音刚落,改转就过来拉住胳膊,劝的人就说改转:“你身上长的不是肉?树皮?不知道疼?不能少说两句儿?不知道那也是个驴脾气?”

  改转满把抓一下鼻子,跷起腿往鞋底上一抹,又拉住了锁住的胳膊:“还就是个驴,拉回去就能给俺干活儿,松了手,说不定给谁白干活儿去了。”锁住肩膀头子一晃,叫驴骡儿扯拽着嘀嘀咚咚地就走了。

  最令白锁住引以为豪的是,他的驴骡儿马改转的生育能力极强,那天晚上,尽管开始的时候没有解开死疙瘩,白锁住又拿了条粗布被单挡住了窗户,也吹熄了灯盏,但外边分明有人听见,改转高叫了一声后,锁住就捂着她的嘴说,驴骡儿咋变成了狗,快松口快松口,馋得慌也不能吃俺肩膀头子上的肉!再不松口俺就跑了!改转果然不叫了,后来就呜呜哇哇地哼。

  和改转一齐娶的媳妇儿们都还细生生地满街转,她却大腹便便无人疼也有人怜了。不想,肚里的那个孩子和她跟锁住一样都性急,在不该来的时候就早早地来了,除了头发有点儿稀,该长齐的东西倒也都长齐了,是个儿子。可惜儿子连眼也没挣,蹬了几下腿就什么也没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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