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宫里,窦太后将身子斜斜倚在美人榻上,凤眼微眯,任旁边的宫女轻柔的为她捏着肩,半晌不出声。
玉清站在下面等得有些急了,从进这凤鸾宫起,窦太后就是保持这模样这姿态,仿佛把她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她直觉,这窦太后是故意的。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打断榻上美妇人的慵姿:“母后,玉卿想见云萝。”
保养极好的美妇人终于张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静静看了玉清一会,方开口吩咐宫女:“去把云萝郡主抱过来吧。”
宫女微欠身,领命而去。
玉清轻抒口气,突然很想感谢那蓝衣宫女。
稍顷,便见那宫女抱了小玉儿而来,小家伙又长大了一些,此刻正将胖乎乎的拇指咬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见了面前的玉清,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盯着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语。
玉清的心中,猛然有股浓浓的母爱汹涌。
“午后时分,哀家会将云萝送到绣苑去。”榻上的窦太后懒懒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是强势不容拒绝的。
玉清接过孩子,终是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一定要将云萝送到绣苑?让玉卿抚养云萝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母女分开?”
听罢这句话,窦太后有了薄怒,她道:“放肆,云萝是哀家的孙女,送她去绣苑是最好的选择,皇甫家的女娃都是要被送进绣苑学习成长,何况--”她话锋一转,犀利起来:“你不是要带走云萝,带着我们皇甫家的孩子跟那个男人私逃?!”
玉清大惊,不知这事何以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难道这事是那个男人告诉窦太后的?难道大家都是这样看她和表哥的吗?难道在这里除了表哥,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是苏玉清?
她抱着小玉儿,试着向窦太后解释:“母后,不是这样的,我带走小玉儿,是为小玉儿好……”
“不要叫我母后!也不要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窦太后打断她,保养得体的面容上涌上怒色,语气不觉更是冷了几分,“今日饶了你,是看在你父亲对我皇甫家效忠多年的份上。今日哀家对你们焦家也算是仁至义尽,玉卿,枉费哀家惜日那般疼爱你,你居然做出如此对不住皇甫家的事。”
“我……”玉清一时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如何做出对不起皇甫家的事,她只是想回家而已啊,她要如何让这威严的太后相信她不是她的儿媳?
“我不是焦玉卿,我是……”她急着解释。
窦太后紧紧盯着她,厉声道:“不是玉卿?那你是谁?玉卿,哀家万万想不到,一直到今日,你仍是死不知错。既然这样,你也不要怨哀家对你冷薄。云萝这孩子定是要在宫中长大的,你可以每月去绣苑看她一次,但绝对不准带走她。记住,这是哀家对你最大的让步!”
“可是太后……”
“不要再多说,两个时辰后是云萝进绣苑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把握。”说完,她冷冷看一眼玉清,让宫女掺着回了后室。
玉清抱着小玉儿顷刻无助起来,准确说来,她苏玉清顶多只能算是小玉儿的姨娘,虽有着血肉相连的怜惜,却终不是她的生母。而皇甫律,孩子的父亲,对小玉儿不管不问,冷眼相看,他这样到底算什么?
难道果真如窦太后所说,小玉儿终是他们皇甫家的人,而她苏玉清倒是个外人,她这般,到底为何?
拿下小玉儿嘴里的小拳头,再摸摸她柔软的细发,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手链,带上她胖乎乎的藕腕。却陡然发现那细腕上有道细细的新痕,很小很淡,细心看了才能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着身后的小宫女。
宫女抬起头瑟瑟看一眼小玉儿的右腕,脸上一片迷茫:“奴婢不知道,小郡主现在在学走路,可能是小郡主不小心磕在了哪里。”
听了,玉清总是有些忐忑不安,这伤痕明明是割痕,如何是磕出来?!
“那是谁在照顾云萝?”
“云萝郡主一直是住在太后娘娘寝宫的,只是前两日被送去了绣苑。”
“那绣苑……”正要追问,突见内室走出个唇红齿白稍见眼熟的粉衣宫女来,她走至玉清面前,冷冷道:“绣苑接云萝郡主的人来了,太后娘娘请玉王妃您回云轩宫。”
“我知道了。”玉清淡淡看她一眼,轻吻小人儿光洁的额头,十分不舍的将孩子交给宫女。“玉儿,一定要好好长大……”这是对她最后的嘱托,她和小玉儿的命运,终是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呵。
下一刻,几个宫女拥着小玉儿往凤鸾宫外浩浩荡荡而去,终是消失在眼界。
玉清静静站在那里,不知,她们的命运到底在哪里。
稍后,她便走在了回云轩宫的路上,旁边跟着一个陌生的蓝衣宫女。
直到走到云轩宫门口,那个沉默的宫女才退身离去。
玉清站在门口,看着那阵势庞大的守卫队伍,有些嗅到危险逼人的气息。
这个男人,原来时时命悬一刻啊。
她走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在皇甫律房中忙碌进出的蓝色身影。
“是你?”她惊道,这个女子明明是那个圣主的人,而圣主正处心积虑想杀皇甫律!
女子抬首,挑眉看着她,清秀的脸上冰冷得毫无情绪,实在难以想象那一日她站出来救她的模样。
“是皇上派我来的。”女子终于吐出淡淡的一句,说得有些云淡风轻,却是吓坏了面前的玉清。
“皇上派你来照顾他?怎么可以?你不是要……”
“如何不可以?冷香服侍皇上这么多年,终是取得了他的信任,冷香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圣女,直到今日,你仍是没长一点教训啊。”
“我不是圣女……”
名为冷香的女子冷冷一笑:“这是你的命,挣脱不得的。”
遂不再说只言片语,冷冷看一眼玉清,端着那盆血水,走出了门外。
玉清则是忧上心头。
等她走进内室,便见那个重伤的男人躺在床头,赤、裸的胸膛缠满绷带,双眼专注的观察着手上的利箭。
见了进门来的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利箭,那拢紧的剑眉稍稍松开一些。
“见到那个孩子了?”声音低沉得可以。
“恩。”玉清走近他,在他的床头站定,问他:“为什么执意认定小玉儿不是你的孩子?”
这一句,让男人英挺的剑眉挑动了一下,俊脸立即有些难看。
他道:“这话不是该问你自己?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听这话,玉清心里有些难受,她望进他的眼,带着些许指责:“我和表哥从来就没有过私情……既然焦玉卿是你的妻子,你身为夫君如何不知?何况那么可爱的孩子,你怎么忍得下心……”
皇甫律眉头挑动得厉害,俊脸更加难看起来,他终于忍不住的吼:“女人,管好你的嘴!孩子是不是本王的,本王心里自然有数。本王告诉你,自始自终,本王只有煜儿这么一个孩儿!”
“就因为他是孟素月的孩子?”玉清眼里有着不置信。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最后薄唇轻吐:“对,只有素月的孩子才是本王的孩子。”
玉清终是转过身去,不让他看到她脸上的难受,她道:“同样是你的骨肉,只因为你的素月,小玉儿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呵呵,皇甫律,你够狠!”
皇甫律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握得“咯咯”作响,“该死的女人……”
这时冷香重回屋里来,自是见到两人的情绪,但也不置一语,细心伺候着床上的皇甫律。玉清不看他们,举步向前,就要走出门外。
这时再次传来男人的怒吼:“本王有说过让你走吗?”
玉清脚步稍顿,冷笑一声,走出门外。
很不幸的,刚刚和他吵架完,他便遣了人来,将她压上了他的床。
此刻,他有力的臂膀压着她的腰,宽阔的胸膛从后搂着她,丝毫不见白天的怒气。
她心中始终是有些怨的,扭动身子,欲挣脱他的钳制。
男人却将身子更贴近她一些,几乎没了缝隙。
“我要睡觉。”她抱怨。
男人更加搂紧她一些,低吼:“这样也可以睡。”
这样如何能睡?他浓重的鼻息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真是让她乱了呼吸。
“我喜欢一个人睡。”
男人将头颅埋在她软馥的颈侧,含糊低哑:“既然是本王的爱妃,就要习惯与本王同榻而眠。”
玉清扭动起来,逃开他恣意的挑逗。
“我不习惯。”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还这样霸道的改变她的习惯!
“别乱动!”男人低吼,突然翻转她的身子,将他那伟岸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
她顿时感觉到沉重。
却见他又用手撑起上身,将她笼罩在他的身下。
“你是红衣圣的人?”他问,饱满的额头低落一滴冷汗。
“我不知道。”她扭过螓首,拒绝他眼里的火热。
男人伸出一掌,将她的螓首侧向自己:“告诉本王,你和红衣圣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终于跟他的视线对上,冷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男人静静盯着她,眼神愈见幽深,渐渐吸附着她,几乎将她吸进那片旋涡。
然后她见他渐渐将他的俊颜靠近她,渐渐放大,渐渐逼近,直到他将整个身子重重压在了她身上。
“啊……”她惊呼一声,混着男人的痛苦呻吟。
下一刻,她的身上陡然一轻,男人翻下了她的身子。
她侧首,看到那白色绷带上已是血迹斑斑,很是有些触目惊心。
“你流血了!”说着,已坐起身子,就要为他处理那伤口。
男人抓住她的腕,咬着牙轻道:“我没事,只是伤口有些裂开,流点血就会没事。”
玉清看一眼他眼里的痛苦,轻轻抽回他掌中的腕,躺下,双眼望着帐顶。
男人也不再恼她。
“你应该提防你身边的人。”她道,双眼仍是望着帐顶。
“哦?”男人转过头盯着她,“你是说你自己吗?”
玉清有些气恼,遂亦将螓首转向他,“我不是说我自己……”话头在见到他眼中的奚落时卡住。“你……”
男人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玉清银牙一咬,终是把接下的话说出:“我是说皇上派来你身边的人。”
“冷香?”皇甫律利眼一闪,有了心思。
玉清转过头静默片刻,然后道:“你不应该让她靠你太近。”
“呵……”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轻笑,他道:“原来是爱妃吃醋了。”掌也伸了过来,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鼻间细细嗅吸,“真是本王的好爱妃,能为本王想的如此周到。”
玉清看着他,忽略他的奚落,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遂侧过身子不再理他。这个该死的男人,至今他还是不肯相信她。
男人沉默下来,片刻后,突将那宽厚的胸膛和好闻的男性麝香逼近玉清,臂膀一如继往的搂住她的细腰,就这样再次拥着她入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