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但于毒依然踏上了城头,面对着昨天晚上将自己赶进阳曲城的张飞部,于毒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疯狂之色,‘死又怎么样?就算我死也得拉上你们这些狗官、这些富人一起陪葬!’
于毒算不上一个革命者,因为他并没有和张角一样的为天下穷人出头,祈求天下大吉的理想,他也算不得一个渴求权利的人,因为他们有王莽那样的登临天下的志向,他只是一个仇富者,一个历经苦难,从小生活在馊水寒食、饥寒冻饿中的最底层、最卑微、最贫贱的人罢了,他看着父亲为了他们偷别人的饼被活活打死在大街上,肠子脑浆流了半条街。他看着母亲活活饿死在自己的怀里,死的时候还不忘气若游丝的叮嘱自己除了她的脸剩下的地方都割下来煮着吃吧,他知道刚刚三十多岁但已经头发干枯花白、皮肤粗糙的像树皮一样、脸上干瘪的像木头上蒙着一张人皮一样的母亲是爱美的。他听了母亲的话,他割下了母亲那纤细的双臂和双腿上的肉,那还不足一大碗的肉别煮了,他吃了,和弟弟妹妹一起吃的。他看着世家大族倒出的泔水中的饭菜比自己父亲活着的时候一家人过年时吃的都好,但那也不属于他,他看着弟弟为了去吃那些东西趴在水沟边上被两条大狗活活咬死,心肺肠肚脱了一地,他不敢上去救他弟弟,因为旁边就站着两个人边笑边着,他们的手里还牵着两条狗。他看着两个龟公将自己的妹妹抢走,晚上偷偷追去的时候正被压在干草堆里,妹妹凄厉的叫着,可他不敢上去救妹妹,他怕,他怕那些人打自己,他见过那些人将人活活打死。终于到他了,他饿的躺在石板上走不动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每吸每呼之间都有生命从自己枯瘦的身体里流走,他看见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并没有死。大贤良师救了他,给了他吃的,还给他讲天下大吉,穷苦人不用饿肚子的日子,他很向往,他真的很向往。他知道大贤良师是个好人,她跟在了大贤良师的身边,他追随大贤良师造反,他杀了人,杀了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一个有钱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怕他们了,他又开始杀人了,他杀了一个又一个,他感到了兴奋、他感觉到了快乐,在用长枪捅进有钱人肚子的时候,再用大刀砍下官吏脑袋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或者就是为了杀人的,就是为了杀那些有钱人和官吏的,大贤良师的天下大吉是好的,但并不能使他快乐,能使他快乐的仅仅是杀死那些有钱人和官吏罢了。
这些事萧冉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话很可能会给于毒留一条命!但现实是没有如果的。
于毒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发生动乱的时候,他安排了四个对自己忠心的小渠帅各率两万大军把守城门,自己带着一千亲卫和其他的小渠帅巡视城中,既保证自己的安全也防止渠帅们作乱。
下了西城楼,于毒又来到了北城楼,北门外的并州军可是昨天晚上来的最早的。之后再是西城楼。于毒不得不这么做,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不断的出现在士卒之中才有可能不让士卒气势
不下降的过快。每到一处,于毒都会给士卒们画一个大饼,什么城中有粮十万石,足够两月之用,什么张燕大军已经包围了太原,要不了一个月就能破城,总之一句话,那就是死守阳曲。
走下了西城楼于毒又登上了南城楼,南门外驻守的是黄忠部一万两千人。随军的田丰也正在营中,田丰乃是前来负责安置这八万黑山军的,因为阳曲的胜利大家已经看得见了,所以决定派田丰来的时候田丰也很乐意。但就当田丰准备好要走的时候向朗传来了萧冉的命令,迫降于毒部八万黑山军。说实话,刚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田丰认为萧冉在异想天开,战场之上哪有那么肯定的事,而且于毒的性格你萧冉又对大家都说过了,那就是死硬造反派啊!田丰觉得萧冉就是在给自己找事,可当看了萧冉的书信之后田丰觉得还真有直接迫降的机会。
“元皓先生,”黄忠一指城墙上说道:“那个站在中间穿着甲胄的人估计就是于毒了。”
田丰:“好!黄将军可有把握射杀?”
黄忠用估摸了一下距离,一百来丈,“这个距离稍微有些远,要想保证射死得去枪兵之中。”
田丰:“萧子厚说他命人在撤退阳曲的时候在城中堆积了大量的干草,干草的下面还藏着火油、硫磺、硝石等物,将军若能射杀于毒,那我们就能以此迫降城中贼寇。”
黄忠自来到太原之后只参加过围堵于夫罗的战斗,之后萧冉和刘备就不给他派任务了,他知道人家是不忍心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自己又怎能不报恩。当即向着田丰一拱手:“元浩先生放心,忠必射杀于毒那厮!”说罢,黄忠打马向前,来到了枪兵之中,将身体藏在了一面旗子后面,顺手从胯下宝马透骨黄膘龙上摘下了宝雕弓,又从旁边的箭壶中抽出了一支雕翎箭。黄忠本就是爱好射箭之人,从二十余岁进入军中开始便一支搜寻天材地宝,前后十几年,才终于造出了这一把宝雕弓,而那雕翎箭也是真正的雕翎所制,两者搭配哪是天下绝无仅有,单单以箭术而论,装备了宝雕弓和雕翎箭的黄忠比吕布都要强上一丝,当然,吕布的弓箭也是在大汉武库中找出来的极品。
就见张飞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双臂一用力,宝雕弓瞬间便被拉了开来。此时黄忠胯下的透骨黄膘龙四肢马蹄稳稳的钉在了地上,无有丝毫晃动,黄忠心中一喜,不愧是宝马,当真是我的良配。话说黄忠当初见到透骨黄膘龙的时候还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个马长得和别的马不一样,透骨黄膘龙的肋骨骨架大,肌肉都陷了进去,看起来就像是干瘦的透出了肋骨一般,所以叫做透骨,除此外这匹马最大的特点就是四肢骨骼粗壮,黄忠骑上一试立马就发现了这匹马的底盘那叫一个稳啊!这太适合他骑马射箭了,因此立马就喜欢上了这匹马。
在黄忠瞄准的时候于毒也发现了黄忠,于毒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就像趴下,可刚要动作发现不对,黄忠离着他大概有五六十丈的距离(130余米),于毒心里立马就画了一个问号:‘这个人不会是个傻子吧?离着五六十
张能射到谁呀?’真想给旁边是渠帅和士卒们支出来打击打击并州军的士气,就见黄忠右手一松,一支雕翎箭飞射而出。仅仅两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近前,城楼上的渠帅包括于毒在内心中俱是一惊,于毒更是瞬间大骇,冷汗直接就冒了出来,那可是向着自己飞过来的,当下便要躲避,可动作还没出来,就听‘铮’的一声。那支三尺长的雕翎箭已经扎在了额头之上,直接扎进去了六寸有余,箭尾还在上下抖动着。‘死了吗?’于毒自问一声,又感觉到了当初快要死的时候的感觉。
众多小渠帅们看着于毒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连眼睛都没合上,一个个更加害怕起来,此时的他们顾不上思考于毒死后这八万大军的统领以及阳曲城防问题,一个个的都神色慌张的向城墙外黄忠的地方看去,这个守候他们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们自己的性命罢了。
城下的士卒们已经疯狂了,当他们看到自己的主将一箭射死敌方主将的时候直接气势爆棚,一个个的全都大叫起来,就连田丰都忍不住笑着来了一句:“黄将军真乃神射也!”
就见黄忠催动透骨黄膘龙,一步一步的来到大军之前,面向城墙上众多被吓傻的小渠帅,大声喊道:“我家军师已于城内广布甘草、火油、硫磺、硝石等物,若识相,两刻钟之内开门投降,我家主公仁德还能留尔等一名,若是继续负隅顽抗,两刻钟后,四方火箭齐发,定将尔等烧死在这阳曲城中”。黄忠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大喝一声,“准备火箭。”
就见数百士卒抬上来了一罐罐火油抱在了弓兵前面,而弓兵们开始在箭矢上缠绕麻布条。就见军阵两侧弓兵后面辅兵中的几辆床弩都缠上了麻布。
众小渠帅心中更加骇然了几分,一个个六神无主的想听意见的时候又发现原来老大已经死了,众人又是一阵嘈杂,就见几个机灵些的刚忙命人去城中干草堆中检查,不到一刻钟,有士卒回来禀报,已经检查过的干草堆下都发现了了火油、硫磺等物。城头众渠帅更加慌乱。
一名渠帅:“进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怎么办?”
另一名渠帅:“不对劲你还不是进来了,要我说投降吧?”
又一名渠帅:“投降?万一投降了被人杀了怎么办?当年黄埔嵩那个老东西可是杀了很多投降的兄弟的。”
又一名渠帅:“不投降怎么办?我宁愿被一刀砍了也不愿意被烧死。”
......
众渠帅吵闹一片。
而此时城下的油罐中已经燃起了火,弓兵也已经抽出了箭矢,前排的箭矢甚至已经在油罐里蘸上了燃烧的火油。黄忠大喝一声:“撘弓!”
城头众渠帅惊醒,都向下望去,就见弓兵已经将燃烧的火箭搭在了弓弦上。而黄忠右手又已经举了起来。
就听城头传来一个声音:“我们投降!”反应过来的其他渠帅们也赶紧跟着大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黄忠一挥手,火箭放下,而阳曲城的大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