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子时刚过。
苏蔓菁垂下无力的双手,默默转身。萌丫服侍她穿好纯白的浴袍,然后用一根枣树雕成的簪子把头盘起。花姨娘在一旁看着,眼泪擒在眼眶里,她的双唇微微颤动。
“记住姨娘的话了么?”
头。拖动沉重的步伐走入布置一新的别院,闻着各种酒香,苏蔓菁一步一步向前移动。她头的凤冠已经换了一,镶了一块鸡血石,层层喜帕罩在面前,她只有低头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新房,很远。
原来自己三天以来住的地方叫做‘西风院’,别园内只有一棵枯死的老槐树。苏蔓菁临走时跺了跺脚,恨不得将自己的未婚夫拉去砍了。
“萌丫,看见是什么名字了么?”入了另一个别院,走到台阶上时,苏蔓菁忽然问道。
“幻阁。”萌丫轻轻念着匾额上方的题字。
“幻阁?”苏蔓菁不是在意匾额本身,而是想借此揣测那个即将成为机子丈夫的男子的性格。
“嗯。姐,萌丫只能送到这里了,新房里边,萌丫不准进去的。”
苏蔓菁伸手四处找着,却一时抓不着花姨娘滚烫的手掌。
“放心吧。过了今夜就好了……”花姨娘语重心长地。她从身后迎上来。把苏蔓菁地手紧紧抱在怀里。
“姨娘。疼!”苏蔓菁挣扎了一下。
“待会儿不要出声。过了今夜就好了……乖。啊!”花姨娘像是哄孩儿似地。拍了拍苏蔓菁地脑袋。
自然。她也是不能进新房地。所以和萌丫并肩站着。目送苏蔓菁迈上九步石阶。直到新房地第一道大红帘缓缓落下。花姨娘心上地石头终于落地了。
返回西风院地路上。花姨娘细声问:“卷轴上地东西。她看了?”
萌丫懂事。一边红着脸。一边头:“姐看了。”
花姨娘一脸喜色:“那就好,那就好!那副春宫卷轴可是宫廷敬事房的一个公公带出皇宫卖的,当年还花了我三两银子!没想到,如今又派上用场了!”
“春宫?!”萌丫只觉得头一群乌鸦飞过。
花姨娘这厢扭着腰肢,先回去了;而萌丫则独自一人打着宫灯在半路愣,她暗自庆幸:幸好姐没看!但是萌丫转念一想:不对!都古公子是风流人物,内帷技艺精湛,姐这看似纸老虎的身躯……受,受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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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眸闪过一丝迟疑,苏蔓菁在几个陌生面孔的簇拥下穿过重重莎蔓,来到了一张宽敞的大床面前。
“我就睡这里,是么?”苏蔓菁的头上还着凤冠,不能弯腰,故而只能把手指头轻轻向下一指。
“公子也睡这里。”
“哦,我睡里边,他睡外边就好了。”苏蔓菁拄在原地,挥舞着双手,活似一个花木偶。
周遭的丫头婆子们都偷偷笑着:这个主子,未免也太不懂风情了!待会儿公子见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有趣的事会生。
一伙人伺候着苏蔓菁卸下凤冠和鲜红的嫁衣,又了些吉祥如意的话,放下三杯美酒,纷纷告退。
柳眉轻描,朱唇一,眸子灵动间,透着国色天香的倾城之姿。苏蔓亲原本就是个书卷里走出来的精灵,丢了世俗的粉黛,嫣然一笑,刹那芳华。这一眼,门外的一个人竟看得痴了。
苏蔓菁不屑于打量新房金碧辉煌的装饰,她自己也是个富家姐,有的是金银珠宝。只是,当她瞥见东面妆台上的一卷画轴时,只能……偷偷揣测,不敢妄动。花姨娘的话,在她的脑子里还是停留了一段时间的,花姨娘,不要乱动。
画轴似乎很轻,风一吹就掉在了妆台下。她阖上被风吹开的两扇窗扉,然后轻移莲步,准备捡起地上的画轴。
“我来。”
苏蔓菁并不惊讶,她琢磨着新郎官也差不多回来了。男子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赶在苏蔓菁前匆匆把画轴拾走了,因为这是弟弟给这个家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谁也不许碰。
“你就是古影了吧,我,苏蔓菁。”露珠璀璨的瞬间,苏蔓菁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微笑有多大的魔力,她只看见古影灰色的眸子忽然一缩。
古影疑惑了,他不一个字,却伸手抬起苏蔓菁的腿,脱了她的鞋子,然后也脱了自己的鞋子,拥着她逐渐僵硬的身体,就这么躺在了喜床上。
苏蔓菁的胸口起起伏伏,咬牙道:“你!想要做什么?”
古影支起身,手指苏蔓菁的鼻尖,温柔道:“做我该做的事。”
苏蔓菁被汗水弄得潮湿粘,花姨娘的忠告再一次在耳边响起:不要乱动,不要出声。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
古影松开两只拥着苏蔓菁香肩的手,凝视着她黑色的明眸,缓缓道:“你是不是喝了那边的酒?”
苏蔓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头道:“恩,我渴了。”
古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喜娘只会做这些无聊的事。他刚想些什么,只是看见苏蔓菁拎起另一杯酒时,心底一阵恶寒。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新婚之夜饮酒是很危险的么?
这厢苏蔓菁咕咚一口就喝完了第二杯,右手即将够到第三杯酒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拦了下来。
她确实渴了,熏香沐浴,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
“你这两杯酒下肚,到时候要是作起来,我可没自信能把持的住。”古影轻触唇瓣,半眯着眼,骤然逼近苏蔓菁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手很冰。”她蹿开一步,一脸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狐狸丈夫。新婚之夜,他依旧穿着那件玄青色的长衫,云罗织就的腰封上挂着大大的四个饰物,材质不同,大概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苏蔓菁忽然想起三天前,他抛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了。
“这些,是她们送你的吧?”苏蔓菁吃味地喃喃,像是着事不关己的话。
“不高兴么?”古影想捉弄一下这个不开窍的妻子。
“我要睡觉了,什么事都放到明天吧。”苏蔓菁甩掉两只绣鞋,扑到床上,刚想解开浴袍的扣子。
古影一脸好笑地望着她。
苏蔓菁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朝狐狸丈夫眨巴眨巴眼睛,掀开薄薄的锦被,钻了进去。
这家伙看来还是有脑子的。
古影悠哉地拿起最后一杯酒水,缓缓饮下,像是在细品茶水的醇香甘芳。
只是第一滴酒水碰到唇畔的刹那,古影的脸色沉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