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变老,”赤厌晨笃定说,“也不会因为时间外形上有什么变化。”
宫九歌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是不清楚缘由,若说是时间在外来者身上静止,那赫琢能长大这一点就说不清。
赤厌晨说:“既然这样,那你,能不能为我停留?”
宫九歌伸手抱住他,没有说话,就在赤厌晨心中的那点希望彻底湮灭的时候,他听到宫九歌说:
“好。”
赤厌晨笑了。
明明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承诺,终究要作废的。
宫九歌摸了摸小腹,丹田的位置钝疼,这种情况应该是暗伤堆积,如果苏止棘在这儿的话,这伤完全不值一提,偏偏在这里她就得自愈。
赫小琢在外召集小伙伴做游戏,捉迷藏玩到一半,她躲藏的地方站了个人,明晃晃地站在那里盯着她。
赫小琢抬头,看到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左看右看没人找来,她压低声音说:“大叔,你别站我这里。”
她这处是个灌木丛,左右没邻没舍,一看就不是来找人的,倒像是刻意来添堵的。
男人没动,眼珠子不转盯着她看。
赫小琢无意生事,从灌木丛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叶,另寻地方躲去了。
不想她这一挪,男人也跟着动了。
赫小琢郁闷不已:“大叔,你别跟着我呀!”
男人听到赫小琢的话,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从腰间掏出一个袋子,将迷晕的赫琢装了进去,转身就走。没多久,赫小琢清醒过来了,她没有喊叫,一动不动地钻在袋子里,听着外面的响动。
“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另一人半晌没说话,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拿什么出来。
接着赫小琢听到了他的声音,如同砂石被碾碎一般沙哑。
“确定是朝渺的孩子?”
赫小琢在这座新城里几乎认识每个人,她很肯定这俩人的声音她从没听到过,伪声什么的应该不会,他们应该不知道她醒着。
“当然确定了,”绑人的男人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赫小琢感觉到有人往她这边过来了,立刻阖上了眼,下一秒带子被打开,那人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她的身份。
男人:“怎么样,没绑错吧!”
布袋再度被盖上,对方给出肯定答案:“是她。”
“那我要的东西……”
“会给你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赫小琢听到声音远去,悄悄地打开盖在脸上的袋子,想要看清当下的环境,谁料一睁眼,就见一张缠满绷带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赫琢瞳孔一缩,惊呼声来不及出口便被掐住了脖子。
“啊……”
赫琢虚弱的宛若猫叫的求救声卡在了喉咙里,小小的身躯悬在空中。
“被看到了啊,”他一只手卡在孩子脖颈间,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拧断,“那就不能让你回去了,毕竟,你可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
“娘……娘亲……”
宫九歌刚和赤厌晨谈完伤势,扭头看向窗外,隐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赤厌晨:“怎么了?”
宫九歌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刚还以为琢琢在叫我。”
说完,她还是有点在意,起身说:“我出去看看吧。”
赤厌晨知道她上心赫小琢,没有阻拦:“我和你一起。”
宫九歌出去后直接动用了赫小琢身上的定位法阵,她循着法阵过来,走了一会儿发现这方位不太对。
这个方向都要出城了,赫小琢没事出城做什么?
宫九歌清楚自家孩子,向来有分寸,加上她耳提面命叮嘱过不少次不让她出城。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宫九歌想到这里,脚下步子加快,赤厌晨见她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琢琢可能出事了!”
就在二人往城外去的时候,路上突然钻出一个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人,宫九歌只一眼便看出来面前的人伤是人为,但是眼下她心系赫琢,压根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却不料那人忽然伸手拉住了她,赤厌晨一把攥住对方的手甩开。
有了这一出,宫九歌瞥了眼这人的脸,忽然发现这人她还真认识。
脸上缠着绷带,浑身斗篷遮得严实看不到半点皮肉,赫然是之前给赫小琢摘过果子的哑巴。宫九歌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混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并不明显,她眸子蓦的一沉,看着面前的人,忽地露出一个笑容:
“请问,你有看到琢琢吗?”
哑巴身上有赫小琢的气息,证明他们在短时间内有过接触。赫小琢的秉性她再清楚不过了,除了她和赤厌晨,哪里肯让人碰!
宫九歌盯着对方的眼神像是能戳出一个洞来,偏偏语气自若,听不出来半点紧张。
哑巴喘着粗气,那模样看着着急异常,听到宫九歌口中的名字更为激动,手忙脚乱地比比划划。
宫九歌哪里看得懂,当下烦躁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哑巴点头,又比划起来。
宫九歌:“别用手语,点头或是摇头。赫小琢出城了?”
哑巴点头,刚要解释一番动作在宫九歌的视线下收敛。
“被人带出去的?”
哑巴先是点头,接着摇头。
宫九歌:“你也不清楚?”
哑巴点头。
“她,平安无事?”这句话她几乎是咬出来的,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巴不得上手把他的头摁着点下去。
然哑巴没动作,他没摇头,也没点头。
赤厌晨:“你不知道情况?”
哑巴仍没有动作,宫九歌不想在这浪费时间,对赤厌晨交代说:“你看好他,我去找琢琢。”
宫九歌扭头离开,继续顺着痕迹找过去,城门一般都是关着的,每三天开一次,今天不到开放时间,但是这城墙于宫九歌而言就是个摆设,她要出去不费吹灰之力,甩手就在门上凿了个大洞,踏入了外面被划分进禁地的领土。
宫九歌来了这里很少对外事上心,所以就算见了两次,她也没能认出哑巴的身份,但是赤厌晨认出来了。
“五年前,渺渺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就是你吧!”
哑巴眼睛对上赤厌晨不善的眼神,没有回避,大大刺刺地对视。
赤厌晨接着道:“赫琢出城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哑巴忽地笑了,发出轻“嗤”的鼻音,笑的嘲讽。
赤厌晨一圈砸在哑巴脸上,面色不善:“她要是出了事,你们就都别活了!”
宫九歌到了城外,眼见再往前就要和鬼灵脸贴脸了,她往身上附了个敛息阵,直接提步冲上前。赫小琢的位置比她想的要远上不少,宫九歌循着方位的同时猜测赫琢是被谁带走了,她自从来了这里就鲜少出门,与人往来屈指可数,更别说是结怨了。
宫九歌身形灵活穿过鬼灵,逐渐抓住了赫小琢的气息。
赫琢怎么都想不到对她下手的竟然是这个人,为什么?脖子间卡着的手收紧,小人儿脸色逐渐发紫,就在她无力挣扎手垂下去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先前劫持她的男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快松手!”
对方没有放手,只是冷淡道:“她认出我了。”
男人掰开他的手指:“瞧瞧你,就是要杀,也不能现在动手啊!死的还怎么拿来做筹码?”
卡在赫小琢脖子上的手被掰开,男人抱起赫琢,他说:“我已经联系到了那批巫师,你要真想杀她,也犯不着自己动手。”
男人见他不虞,好言道:“我是为求那强悍的术法,咱两个目的不冲突,不过你不能这时候动手,我保证她到时候活着也指认不了你。”
对方明显是知道吴春的手段,闻言摆了摆手。
“那你可得处理好了!”
赫小琢被掐的喘不上气,刚有缓和就再度被迷晕塞进了袋子里,她最后仅来得及掐破手腕上带着的珠子,一股淡淡的香味隐秘地扩散开。
赫琢再度醒来的时候,四肢被绑的严实,挣扎不得。她现在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到旁边也有和她一样被绑着的大人,不知生死。
娘亲,爹爹——
赫小琢眼泪从眼眶流出来,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能保持冷静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咬紧了嘴唇不敢发声,扭着手腕尽可能地想要脱困。
“你,你还醒着吗?”
赫小琢小声地叫旁边的人,她在最靠墙的位置,这些木板都是并排放着的,她只能看到离自己最近的——
那边听到她的声音,忽然挣扎着手脚坐了起来,赫小琢差点都要以为这人也是绑架她的同伙了,只是看对方身上的血迹和衣衫脏破,应该不是一起的,是和她一样被抓过来的。
抱着几分侥幸,赫小琢道:“你能过来帮我解开吗?”
那边终于确定了声源,循着她的方向过来,脚步一深一浅。
赫小琢喜悦尚且没来得及,就借着光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对方双眼被剜,只留下两个血窟窿,头皮像是被暴力地撕扯去的,尾端黏连,混着鲜血和脑.浆,顺着他畸形的头脸流下来。
“啊——”
赫小琢发出一声尖叫,外面的人被她的声音吸引进来。
赫小琢刚喊完就后悔了,因为这个奇形怪状已经算不上人的生物脚上拴着一条链子,他是够不着她的,她喊出来反而把外面的人招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