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珂向那离遵的方向靠过去,招呼道:“城主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那离遵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王月。宫九歌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原珂与王月对视,一时间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那离遵视线淡淡地扫过原珂,然后拂袖推开他,看向他身后。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原珂脸色一僵,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摆出一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
“臣下路过此地来看看,刚刚与臣下交谈之人来自忘书宗,城主可要见见?”
原珂本是随口一句,不料见那离遵点头说:“见吧。”
原珂:……
原珂迟疑半晌,拉了路过的一个弟子仔细盯着看,边看还便转头对那离遵道:“许是天冷那人遮得严实,容臣下好好辨认一番。”
那离遵看着他,没有开口。他不说停,原珂就不得不继续找下去,不料他刚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处穿着斗篷的人就大大咧咧的走出来了。
原珂:?
原珂不明所以,但当着那离遵的面不好露出异色,便上前将披着斗篷的人拦下。那名弟子不明所以,错愕地看向原珂。
“原将军?”
原珂默了几秒,然后不由分说将人扯了过来。
“回城主,便是此人。”
这名弟子:……
发生什么事了?
那离遵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被拉出来的弟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原珂立刻道:“就随便聊了几句家常话。”
“是吗?”
这次开口的是王月,她看向原珂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敌视。
原珂一脸无所谓的回视她:“不然呢?”
那离遵盯着那名弟子看了一会儿,看的那弟子浑身发麻。
“那什么,你们有事吗?”
原珂摆手:“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那弟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说了句“莫名其妙”,转身欲走。
“等等,”那离遵忽然出声,“你身上的斗篷是谁的?”
原珂心里咯噔一声,在弟子开口前便仔细打量过去,可无论是斗篷大小长短等合身角度来看,宫九歌选的人都完美契合。所以,那离遵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料子?
那弟子看着面前三人只觉得纳闷,他挠挠头说:“这斗篷有什么问题吗?”
原珂上前摸了摸料子,触感的确不一般,但是光眼睛看就能看出不一般是不是有些为难?
那离遵开口解了惑:“气味,上面有‘千尘檀’的味道。”
千尘檀是大陆上兴起没多久的一种香,据说有凝神安睡、养颜美肤的功效,因为原料难得,故产量极少,多是供给皇室,常人难得,供不应求。
“这样精贵的东西,本城主也是偶然得以一见,为何能在你的斗篷上出现这种味道!”
那弟子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等一下,你,不,城主说的是真的?”
那离遵桀骜地点头,目光不善地等着人交代。
那弟子涨红了脸,他颤抖着手将斗篷解下来,眼神中的慕色几乎要溢出来。
“这,这这这斗篷竟然这般昂贵,来历不凡!”
只见那弟子将斗篷仔细叠好,双手恭顺地捧在胸前:“我,我要去把它收起来,不,是藏起来!”
那离遵:……
原珂:……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的发展走向竟是这般。
那弟子就这样当着三人的面激动地跑走了。那离遵在原地整个人脸色难看的能滴下水来,原珂在旁低下头,强忍脸上的笑,他以前这么没发现忘书宗的人这么有意思!
王月在旁冷声道:“城主,可要臣下将那人抓回来?”
那离遵摆手:“不必。”斗篷非常崭新,给他衣服的人应该还没离开。
后面的话那离遵没说,让原珂松了口气。
原珂借机劝说:“外面天寒地冻的,城主多保重身体,若是无事不如尽早返程。”
“来都来了,”那离遵这般道,“那便顺路去看看音妺姑娘吧。”
这下就没那么好拦了,原珂没再开口,应了句“是”,跟在那离遵身后,往音妺所在的帐篷而去。
宫九歌没摆脱得了音妺,被她牵制在营帐中,好说歹说才愿意放人,谁料就在她们拉扯间,营帐外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接着是原珂的声音:“音姑娘可在?”他这是在提醒里面的某人。
不等音妺应答,就听原珂低声说:“音姑娘一介女子,城主要见可将人叫出来。枉城外面的女子看重名誉,城主若是冒然进去了,怕是会毁了她的名声。”
那离遵闻言果然停下了。
原珂仗着自己是女身要进来,却见王月也手疾眼快上前。
“怎么,就许‘原将军’进去?”王月将那个本属于她的称呼咬的极重,在齿间嚼碎了吐出来。
二人就这样推攘着进来了,原珂一眼便看到了宫九歌,推攘她的动作加重,王月察觉他的异样,匆匆一瞥间也看到了宫九歌,正要开口叫人进来,看清对方的脸她瞬间傻眼了。她就这样冒然收力,再加上原珂顺势一推,王月就这样被挤了出去,姿势不雅的摔趴在了那离遵面前,原珂登时愣住了。
他也没怎么使力啊,这人搁这儿碰瓷呢?
然而这个欺负“弱女子”的锅,他是背定了。那离遵看他的眼神带着谴责,就连账内的宫九歌与音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珂:“……你怎么摔了?”
这话问出来就像是在挑衅有没有?
当然,好在王月也是“前原将军”,这种一个不留神被人扔出来的事对她而言并不是能拿来示弱的资本,翻篇再好不过。她当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离遵问她:“音妺姑娘可在账内?在的话便请出来一叙吧。当然,若有旁人在,也大可一并出来。”
原珂挺直的腰背微不可见地一僵,接着王月开口了。
“音妺姑娘确实在,然后……”
她这句话尾音拖得长长的,听着旁边几人的心都揪起来。
王月接着道:“然后就不见旁人了。”
原珂松了口气,接着便是不可思议。王月竟然愿意给他们打掩护!
诚然,王月掩护的不是旁人,正是宫九歌。
就算是偿还当初的恩情了,王月垂着头,心想这般想着。她不否认自己当初有过利用宫九歌接近这个冒牌货的想法,但是阴差阳错之下,这冒牌货取消了通缉令,她接近无门只得放弃。
眼下做了这个掩护,过了这个劫,就算是还清了。
音妺撩着帘帐出来,刚要开口,就听身后的营帐中——
宫九歌:“阿嚏!”
音妺:……
王月:……
那离遵:……
宫九歌:真不是故意的。
原珂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句话: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不能掩饰的,喷嚏,贫穷,和爱情。
这时候最难做的就是王月了,她刚刚哪怕说营帐里还有个丫鬟都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那离遵刚从被忠属当面打脸的境地中缓过神来,就见音妺往身后看了一眼,那模样分明是恨铁不成钢。
“没用的东西,这就着凉了?今晚不用你侍候了,待会儿收拾完了直接滚!”
接着是一声包含着胆怯,不安与颤抖的声音:“奴婢,奴婢这就收拾。”
音妺满意的点头,接着对上那离遵的审视,坦然一笑:“城主别见外,这笨手笨脚的东西,也的确难让人把她当人看。”
这是间接在圆王月的话。
那离遵隔着一帐之隔,听到里面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那人真在收拾东西。那离遵往前一步,音妺立刻警惕地拦了上来。
原珂暗地里眉头皱起,这音姑娘,就像是巴不得告诉旁人里面的人见不得人一般,但是对方刚刚也开口帮忙了,是他的错觉吗?
看到音妺的架势,那离遵立刻放弃了窥探的心思,转身对几人道:“换个地方说话。”
仿佛濒临死刑的犯人在最后一刻得到了诏令赦免,原珂由衷松了口气,王月也不动声色舒展了身子,倒是音妺没什么反应。
“臣下知道个……”原珂尚且来不及说个位置大家坐下来谈,就见刚刚提出换个地方的那离遵猛地回身,谁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扯下了身后的营帐帘帐。
“这就是你们说的,笨手笨脚,算不上人的丫鬟?”那离遵的声音低沉,伴着风雨欲来之势。
宫九歌背对着外面的人,她早把斗篷收起来了,眼下浅色的衣衫难言贵气,长身而立,通身的气质难掩。
音妺嘴角一抽,微不可查地说了句:“完了。”
王月:真正完了的在这呢好吧!
接着,宫九歌慢吞吞地转过头,一张肤色暗沉,鼻塌唇厚的丑脸暴露在几人眼前。
出现了!真.背影杀!
首当其冲的那离遵受害最多,当下眼睛疼痛难忍,自戳双目的心思都有了。原珂嘴巴都合不拢了,音妺更是夸张,差点就过去揪着人追问你哪位了,好在有原珂拦着。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最后开口的人还是宫九歌,她的嗓音尖锐磨人,就像刀划过玻璃那种难受到心里的攻势,击的几人连连败退。
宫九歌说:“还有事么?”
音妺强忍这波不分敌我的精神攻击,第一次对那离遵生了怨:“那离城主,现在,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