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姑娘?”三长老看清门外的人,出声唤道。
这个时候过来,是幕国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你刚刚,”音妺没理会三长老,她死死盯着泰然自若的宫九歌,“对洛国那胖子说了什么?”
宫九歌头都没抬:“你不是都听到了?”
音妺踩着玉石堆砌的地面走进来,动作迟而缓,接着,她在来使坐过的位置前停下脚步。忽然,她拿起盛着茶水的杯盏,猛地往宫九歌所在的方向掷去。宫九歌侧身避开,茶水在桌面留下清晰的水痕。
宫九歌看着站了水渍的书册,脑海里想的竟然是——
那胖子怎么不把水喝干净?
“音姑娘!”
三长老惊喝一声,宫九歌回神。
音妺此时不觉,死死盯着上首的人,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对他说了什么!”
三长老这时也留意到了不对,试图劝解:“音姑娘,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少宗主她……”
“没问你!”音妺打断他。
宫九歌示意三长老先出去,这才看向音妺。
“我的话,有问题?”
音妺一把将面前的东西都掀翻在地。
“好一个羞于见人,好一个没了大好机会!洛国算什么东西,你巴巴的要上去献殷勤?!”
宫九歌清理茶叶的手一顿,接着漠然道:“我的事自有安排,不用旁人来指指点点。”
音妺走上前去想要晃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清醒一番,却被宫九歌无情地躲闪开来。
音妺:“你说的旁人是我?还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宫九歌看了她一眼:“没区别。”
“你,”音妺被气到手都在发抖,“是,你救了忘书宗,你就是忘书宗的大恩人,可是你能不能想想师兄,师兄!”
“他对你有多好,现在他人尸骨未寒,你却想舔着脸去给仇人做牛做马?”
宫九歌:“不然呢?”
她这三个字砸出来,让音妺当场懵了。
宫九歌没看她的脸,继续道:“对,所以作为他亲爱的师妹,你是想到了如何为你师兄报仇?”
音妺无声看着她。
宫九歌:“别看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最为折中的办法,你不满也罢,有怨气也罢,眼下就可以撒出来了。”
这句话打开了阀门,音妺抽出一条鞭子,猛地冲她甩过来。宫九歌没躲没避,生生抗下,手臂上很快见了血。音妺以为她会躲,所以下手根本没有收敛,鞭子就这样抽到了她身上,破开衣服嵌进手臂,再被一把扯出。
“你……”音妺不知所措,她想上前看看伤,脚却黏在了地上。
宫九歌面无表情,淡淡道:“消了气就回去吧。”
音妺咬牙:“谁说我消气了!”
宫九歌听了,取来一把匕首,递给她:“那再来吧,我不躲。”
音妺气红了眼,拿过匕首用力刺了下去。宫九歌看了眼开了个洞的桌子,没作声。
下不去手的音妺直接甩手走人。
三长老等在外面,看着音妺气匆匆地离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少宗主!”
宫九歌摇头:“没事,你先回去吧,让二长老过来。”
洛国的来使回去后,说了宫九歌的意思。
“父皇,”洛玄奕在旁道,“眼下沐族沐雷,沐言生死未卜,儿臣以为,应以鬼灵一事为先。”
说到底,他们出手帮沐族也是出于利益,现如今的沐族能不能发挥他们的价值还待定。
“不妥。”洛皇摇头。
洛玄奕不解:“父皇莫不是顾及两方情义?”
洛国皇帝哪有什么情义可顾及,只是沐族尚有用处,目前还不能撕破脸。
“沐族暂且不提,朕忧心的,还是忘书宗。”面上的话说的再漂亮,也仅归漂亮,别人不知道,忘书宗还能不知道沐族背后的依仗是谁么?
“忘书宗如今元气大伤,便是抱着报复的想法,依儿臣看,也是徒劳,”洛玄奕分析,“其次,便是忘书宗哪怕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怕也难以撼动我洛国的根基,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让他们意识到当前的境遇,只有依附我洛国才有一线生机。”
听了太子的话,洛皇颔首。
“太子言之有理。”
洛玄奕:“他忘书宗想要洗白,那我们便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们,他们没了推拒的理由,也方便我们之后行事。”
他想的可谓是面面俱到。
“至于沐族那边,在沐言死生不明的前提下,我们可以这般答复……”
自从洛国使者离开忘书宗,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这次来使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一口一个恭喜。
三长老看着只想让他当场暴毙,那才是真的“喜”。
宫九歌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听着来使款款而谈。
“不知少宗主可知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来使脸皮笑着皱成一朵花,“原来,那沐族竟是招了别人哄骗。”
宫九歌眼尾一挑:“什么意思?”
来使自然不会以为她真的一无所知,可还是解释道:“是有关贵宗门的事,原来,是沐族弄错了,珍宝并未丢失,而是被人给藏了起来,目的便是挑起斗争。”
三长老几乎被这番言论气到说不出话来。洛国脸皮之厚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宫九歌也很给面子的惊讶了一把:“洛国的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脚,忘书宗都是干干净净。对吧?”
理智上告诉来使不能随便应下这句话,但是,这话听着着实不像有问题,他便应了。
宫九歌点头:“那就好,等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大陆,本少主便亲自出山,助洛皇一臂之力。”
消息风向都变了,宫九歌的要求似乎也挑不出问题,来使权当她是看重声誉。等此事谈妥,来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
“这是我国太子的信,还望少宗主亲启。”
宫九歌让人将信件接过来,确定表面没问题后,她将信封打开。内容是洛玄奕邀请她见面。
她之前曾经代表缥缈城出使幕国,洛玄奕认得出她。想到这里,宫九歌换了身装束,脸上带了一个纯白色的笑脸面具,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宫九歌回来之后第一次离开宗门,铃铃和阿季前不久也回来了,带着小包子和一白。
宫九歌这次下山谁都没带,单刀赴会。
洛玄奕已经在包厢里候上了,身边虽然没人,但宫九歌踏入门的那一瞬间,便察觉了几道危险的气息。想也是,洛国太子怎么会和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单独见面。
“少宗主?”
洛玄奕打量着进来的人,这个外界传闻的嗜血女魔头,此刻全身上下遮得严实,长发未曾打理高束在脑后,一尘不染的白色劲装,白色的面具上拿墨笔画出五官,带着几分滑稽,和整张脸无缝衔接,还有一种难言的压迫。
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装点,洛玄奕也不是不经世事,心里明了,面前的人,是在为夙壹带孝。此时这幅打扮,不知是不是暗指她的立场,和夙壹的死有关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是洛玄奕眼神过于明显,宫九歌竟然出声解释了。
“忘书宗遭了无妄之灾,全宗上下都在整顿。本少主得了太子相邀,特意换了身体面的衣服。”
洛玄奕:……
宫九歌:“太子相邀可是所谓何事?”
洛玄奕注意到了她那句“无妄之灾”,饶有兴致地笑了。
“倒是没想到少宗主这般年轻便当此大任,”洛玄奕说,“玄奕进来可是听了不少有关少宗主的丰功伟绩,出于仰慕,便发帖相邀。”
宫九歌:“宗主也只比本少主大出五年而已。”她随口杜撰了一个数字。
“太子的目的,莫不是为了鬼灵一事?”宫九歌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将话题挑明。
洛玄奕倒觉得面前的也是个性情中人。
“鬼灵一事,玄奕已经通过父皇得知了少宗主的态度,故此番来此不是因为此事,”他说,“本太子此番,是为了忘书宗。”
“哦?”宫九歌问,“难不成是太子意外得知忘书宗情境窘迫,想要大公无私施以援手?”
洛玄奕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不,是……”
宫九歌:“懂了,那便是太子得知忘书宗窘迫,但并不愿意施以援手。”
洛玄奕:……
对上对方面具后的眼神,洛玄奕说:“援手自然会施,不过……”
“多谢太子殿下,”宫九歌一听他愿意,瞬间正色,“忘书宗遭此大劫,损失不计其数,便是本少主的住处也被波及,如今断壁残垣,太子殿下若愿意相帮,来日本少主定会,涌泉相报。”
洛玄奕经她一打岔,连自己本来要说什么都忘了,只觉得面前的人颠覆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个只知道动脑的莽夫。
现在看来,这嘴皮子也真是让人不容小觑。
“帮是可以,”洛玄奕终于找回了状态,“但是,少宗主又能给本太子什么好处?”
宫九歌身体后仰,抬了抬下巴,声音穿过面具传出来:
“好处?抢在幕国之前平定鬼灵封印一事算不算?”
洛玄奕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少宗主这般笃定自己能修复封印?”
宫九歌:“并非笃定,而是除了本少主,天下再无人可前往一试。”
她能修好?笑话,她能修好的话,这件事压根传不出来行么?没错,除了她没人可以一试,但她可字里行间都不曾提过自己能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