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歌那套救人的说法糊弄阿子还成,眼下在音妺面前实在站不住脚,索性也就坦然应了。
“是有点事,我也是去了后才得知你们的消息,但是事出有因,不好妄动。”
音妺很痛快地接受了她的说辞,转而问说:“待在这里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何时离开?”
宫九歌思索片刻,然后对音妺说:“我这边尽量安排,不过能联络到外面接应最好,你们在此之前都放心在这儿住着。”
音妺听她这话的意思:“你不打算走?”
宫九歌点头:“手头上的事还没完。”
音妺看她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不好说出口,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有事尽管开口,我们或许帮上的不多,但是别忘了你自己有后盾。”
宫九歌笑了一声,郑重其事地点头,音妺心里的阴霾随着她点头烟消云散。
“行了,帮不到你的就不问了,我说一下我来枉城后发现的异样,”音妺逐条交代,说到一条重点时,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你怕是都有相关的消息听到,不过我还是要多提醒你一句,这雾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自身或许感知不出来什么,但是别人能看出来。之前一个弟子说我……算了不提了,总之就是思维上,处事行为上,千万不要偏执!”
宫九歌似乎知道那句“算了不提了”代替的是什么内容了,不过她理智地没说出来,面对音妺连声称“是”。
宫九歌说:“之前林萧也提醒过我,放心。”
音妺又交代了几句,见宫九歌都记下了,方才放心地离开了。
如宫九歌先前所顾忌的,这地方这么招眼,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当下能给宫九歌造成麻烦的,神王阁暂且不论,剩下的便是地头蛇那离遵了。经二人上次不欢而散……何止是不欢,这事儿闹得再大些都能成仇了——
那件事之后二人再次打照面,那离遵是什么个脸色宫九歌没能看出来,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不那么友好就对了。
宫九歌面无表情地打招呼:“那离城主。”
在外面等了许久进不去的那离遵脸色堪比被宫九歌绑在椅子上几天动弹不得的时候,当然,有了那一次警告,他便是再有什么暧昧的心思,也都抹消的一干二净了。眼下来找人,他特么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亲自来找人!
毕竟是被捆绑在利益第一线的人,拉下脸来也不是多丢人的事,那离遵声音低沉:“进去说。”
宫九歌:不是很想。
宫九歌冷漠地侧身让开路说:“既然有事那就换个地方说吧,不过寒舍屋窄,闲杂人等就不必进来了。”
那离遵身后随着的侍卫满脸的担忧,看他们的表情,似乎那离遵要进去的是盘丝洞一样。
宫九歌见状安慰:“等你主子进去了两刻钟还出不来……”
侍卫长眼中露出光,是他们就能就去救人了?
宫九歌接着道:“……你们就能走了。”
侍卫长听这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话,忧心地看向那离遵,试图改变制止他的想法。
那离遵摆手:“你们在外面候着便是。”
等进去后,宫九歌问那离遵来意,想来那离遵是路上就已经想好说辞了,当下便直接反问:“可否先问一句,你眼下和神王阁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宫九歌略有惊讶地看着他,如果现场来个表情翻译的话,宫九歌眼下的意思应该是——
你是有多大脸来问我这个问题?!
那离遵竟然很奇异地看懂了她的意思,面部表情僵硬,勉强接着道:“我接下来的话,是要确保这一点后才能告诉你。”
宫九歌想了想,认真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和你的侍卫长会合了。”
那离遵:“……和神王阁的法阵有关。”
宫九歌指了条路:“这边走,出去的捷径。”
那离遵对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恨得牙痒痒:“事关你的父母!”
宫九歌脚步一顿,她眼角余光打量过那离遵的表情,只有难看不见异色。难道是真有她父母的消息?和西山的法阵有关?
宫九歌:“你说。”
那离遵不愿让步:“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宫九歌视线聚焦,目光远眺。那离遵知道她看的是神王阁的方向,他听她说:“我想那离城主误会了一件事,便是不管我与何人,达成了什么交易,那都和我父母无关的,况且也没有什么交易是值得我将他们舍出去的。”
宫九歌说的理直气壮,像是事实本应如此。那离遵打小是被姬忘姝带大的,对自己本来的血缘亲属大多没什么好感,宫九歌理所应当的语气给这话的可信度加固了几层不止。
“好,”那离遵再没有放心交托这件事的人了,而宫九歌无论是从实力来看,还是血缘来看,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那离遵从怀中取出来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交予宫九歌:“这是我在姝姨的收藏中偶然发现的,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宫九歌手里握着半个拳头大的珠子,一时间没能认出来:“这是?”
那离遵说:“这是上一辈流传的一种秘法,我见姝姨用过,里面承载着施术者的一段记忆,只要与其血脉相连的的一滴血便能打开查看。”
宫九歌听完,脸上有过瞬间的困惑:“你打开看过了?”
那离遵表情一僵,接着“嗯”了一声。
宫九歌:“血脉相连的血液?”
那离遵对此的解释是:“姝姨他们毕竟在枉城住过,找一些血液出来也不是问题,不过可惜只有那一份。”
宫九歌盯着他,二人对视几瞬,那离遵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虚伪作假的退缩之意。
宫九歌将珠子收起来,然后随口道:“这次回去一趟,过来也没带个礼物,不过倒是顺手揣了几盒香,不如就成人之美送给那离城主了。”
那离遵不明白她的意思:“我要香做什么?”
“城主怕是不知道,”宫九歌难得好言解释,“这香名唤‘千尘檀’,便是在洛国也屈指可数,极其珍贵,无论是送人还是己用都合适。”
那离遵在宫九歌的注视下强行控制住面部表情,他说:“你想多了,我并不喜欢熏香,也没有要拿去送的人。”
宫九歌:“这样啊,那想来对方是不缺了。”
这话让那离遵的脸色又变了一变,宫九歌淡笑道:“刚刚那离城主问我立场,本少主倒也有一问,就是那离城主意欲何为?”
那离遵放在身侧的手一紧,接着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他人虽然在笑,但不知道是不是宫九歌的错觉,在这笑声中她竟然听到了一种人痛苦到极致的嘶哑。
这个问题放到之前,那离遵的回答绝对毫不犹豫。
那离城主意欲何为?守一方安康,护一城无忧!
但是,这个答案,这个他一直在坚持的信念,现在他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宫九歌看着那离遵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静默半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掌心的珠子。本来她以为那离遵认识千尘檀的途径是朝渺,但是在她接触过朝渺后,发现对方并没有熏香的习惯,身上没有任何属于香料的味道,仅有一种清淡的药香,浅不可闻。千尘檀供应途径多为皇室贵族一类,因为经久留香这一特性,广受女性欢迎。
几个人的身影在宫九歌脑海中晃过,最后真正锁定确认的,是那离遵给她的这颗珠子。
那离遵说,血脉相连的血液滴落其上方能打开,如果真要找这么一个人出来,除去宫族本家,那便是姬族了。
等宫九歌回过神来,立刻让人拦下已经走到门口的那离遵。
“那离城主,”隔了一段距离,宫九歌扬声道,“本少主有一事不明,还望城主解惑。”
说话间,宫九歌走到人三步开外站定,她压低声线问道:“不知城主,与楚惊凰合作拦下枉城往外的所有信,是什么意思?”
那离遵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俊朗刚毅的面庞上唇角轻扬,整个人生了种洒脱的气质。他说:“少主有你想做的事,本城主亦是如此,世事难判对错,不论结局如何,问心无愧便可!”
那离遵说完,本以为宫九歌还会追问,不想她得到这个答案,直接就往旁边让了让:“那就祝愿那离城主心想事成了。”
那离遵笑了:“少主亦如此。”
来时尚且不对付,二人眼下的气氛却是缓和了不少。
等离开这处后,那离遵的贴身侍卫悄声请示:“主子,我们安排在那处的人何时动手?”
那离遵闭上眼,宫九歌最后一句话仍萦绕在耳边,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她鲜少的对他正眼以待。
那离遵心里喟叹一声,真是的,明明姝姨曾答应过许给他做夫人的。
“算了,”那离遵摆手,“让人都回来吧。”
“是……嗯?”
宫九歌在怀疑上姬沧澜和那离遵有往来后,不自觉地又联想到对方之前怂恿一般的行径。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姬家,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