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回去的这天上午的时候,王妈妈跟王焱说:“我跟你表哥说了,让他帮你介绍个对象。他在j有朋友。你自己不上心,我只能想别的办法。咱就去见见好不好?”
——这个事儿能不能别再提了!你能不能别操这个心!
王焱当时脾气就上来了!
可是,抬头见到妈妈面露似乞求的神色,她又忍住了。
自己不容世俗的坚持,何尝不是对妈妈的一种逼迫呢。
周围的邻居、亲戚,每每谈论起来,真正关心的少,以关心知名探听、八卦的却不少。时间一久,那些不厚道的闲言碎语便出来了。
自己可以拍拍屁股离开这里,耳不听为净,可是妈妈呢。妈妈是生活在这里的啊,她能关上窗,堵上门,足不出户么,还是她能堵上别人的嘴?
退一步说,就算妈妈不甚在意这些长短,不会为了面子强迫自己。作为老人,她也会担心孩子的将来啊。一直不结婚,形单影只,现在年轻还好,老了怎么办?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身边没个贴己的人嘘寒问暖,这种凄凉,让人怎么不心疼、不担心?
王焱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垂肩,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不发一语。
半晌之后,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对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自顾自玩耍的松果,不忍去看妈妈。
她知道,妈妈现在定是一副惊喜又欣慰的表情。
她知道这是靠欺骗换来妈妈的暂时顺心。
也因此,她会想哭。
她很明白,这样的情形以后还会出现很多次,各种变相的,不能拒绝的,无奈的。
这也就铸成了自己欺骗的延续,一次又一次。
像是太极推手,你来我往,不激烈,但是,柔中带钢,没完没了……
即使作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每到谈论起这个话题,却总会感到些许疲惫。
将来会拖到什么地步她不能预知,太过遥远的东西她都不敢去想,因为未知而抵触和恐惧。
有人说了,百孝不如一顺。顺着她你就是孝。可是,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吗?王焱怕的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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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妈妈的万分不舍和殷殷叮嘱中,抱着一大堆的零食和特产,两人还是踏上了归程。
许似是这几天闹腾的厉害了,耗损了太多的精力,小家伙一坐上长途车窝到大树的怀里就开始呼呼大睡。
王焱轻轻拍打着她柔软的、透着奶香的小身子,怔怔地发呆……
长长的四小时就在这大脑放空中匆匆而过。
早在两人上车的时候,王焱就已经给书赜发了信息,“大概5点到直接送松果去医院” 。
寥寥几字,甚至连个标点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还是让书赜在下午3点的时候就开始坐立不安。她在病房里时不时地走来走去,然后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时间。
邓母的眼刀都快把她扎成筛子了,她本人却浑然不觉。
最后,还是邓父看不下去了,“书赜,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你还是去车站接一下吧。大树带着东西还要照顾松果,也很不方便。你去接一下,也让人家孩子歇歇,这些天也累坏这孩子了。”
得到爸爸如此“贴心”的指示,书赜恨不能拔腿就走,可是她还算理智,因为妈妈还在一旁坐着呢。要知道,在某些时候,爸爸只能发出二级指令,不太保险的……
书赜看向妈妈,等待着最高指令。
邓母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眼!”
所以,早一个小时,书赜就已经到了汽车站。
不断的看时间,不时的张望出站口,书赜面色上还是镇定自如,但心里却说不上的滋味。
有焦躁,有忐忑,有羞涩,有欣喜,有期盼,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她不禁对着大厅里锃亮的玻璃理了理头发和衣角……
远远的,走来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小人儿。
大的牵着小的手,小的抬头说着什么,一蹦一跳,眉飞色舞。大的低头耐心地聆听着,间或应和,眉宇间满满的宠溺。
心里瞬间就神奇地平静下来,书赜弯起嘴角,走了上去。“松果~”
两人同时抬头,并不相像的两个面孔上,是如出一辙的愣神儿的表情,书赜不禁好笑。
松果率先反应过来,挣开手蹦蹦跳跳地扑向了妈妈。
书赜弯腰抱起她,亲了亲她小脸,“松果,有没有想妈妈?”
“想!”松果呲开小牙,露出粉嫩的牙龈,亲热地搂着妈妈的脖子,使劲响亮地在妈妈脸上啃了一大口。
“有多想呢?”书赜没有嫌弃脸上凉飕飕的口水,温柔的笑问。
松果皱着眉头费力地想了想,把两个胳膊一摆,尽可能大地比划了一个圆圈,“这么想!”她看一眼旁边的大树,复又搂上妈妈的脖子,似说悄悄话般,放低声音在妈妈耳边道:“大树也想妈妈的!”一张小脸上满是笃定。
书赜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看大树。
虽说走近了,可还没好意思去和大树对眼。书赜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这时候还会有那种欲说还休的羞涩。
可是,这一眼瞧过去,对上的是大树冷冷的表情,心里顿时像被泼了凉水。
书赜定定神,还是开口道:“大树,又麻烦你了。带松果很累吧。呵呵。也没想到她这么能闹腾。让阿姨也跟着受累了。”
“嗯,还好。”王焱基本是面无表情的冷脸到底。“既然你来了,那就带松果回去吧。”
“噢,对了。”她把背包放到一旁的座椅上,从里面掏出两个很大的超市购物袋,“这是给松果和老人带的特产。你一并带回去吧。”
从见面,大树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更别说朝自己笑笑了。
书赜的心里漫起了不见天日的雾霾。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见面?不是想象中的这样啊。大树,你怎么了?
为什么这样对我?
松果拉拉大树的衣角,满脸疑问:“大树,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王焱收起冷脸,弯下&身子,捏捏她的小脸儿,“不了,大树还有别的事儿。过几天我们再玩好不好?”
松果低头不语,扯着大树衣角的手并未放松,噘着嘴闷闷不乐。
“呐,松果出去好几天了,都不想姥姥姥爷么?不要早点过去见见么?姥姥姥爷也想他们家的小松果啊,”王焱半蹲着身子,温声地哄着孩子。
“可是……可是……”松果改为拽着大树的衣领,“松果不想和大树分开……”
“大树也离开好几天了啊,回来有很多事要做的。”王焱拉下松果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摇晃,“呐,大树保证,忙完了就来找松果玩好不好?我们拉勾。”
跟大树拉了勾,得到了保证,松果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大树,挪到妈妈的腿边。
书赜想问清楚大树到底怎么了。不料大树却抢一步道:“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跟松果路上注意安全。”不等书赜说什么,大树转身就走。
书赜看看座位上结结实实两大包的东西,低头看看情绪有些低落的松果,心里生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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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的地方,背包刚刚放下,就被领导一个电话call到了公司。
忙完事情,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王焱趴在栏杆上,看向窗外,心里烦躁。
对邓大夫的恶劣态度,不单单是那一千块钱作祟。
更多的,还是临来时妈妈说的事情,搅乱了自己的心,而扯出来的迁怒吧。
乱糟糟的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王焱没有回头,从玻璃上的反光她认出来者。“今晚你加班呢。”她懒懒地打招呼。
“嗯。你这是刚回来?”许金成走近来。
“嗯。过来发个邮件,待会儿就走。”
许金成沉默。王焱也不开口说话,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片刻,王焱先听见微不可闻的吸气声,许金成说话了。
“焱~”
不等他接着说,王焱先打断了。“麻烦你带着姓氏叫我。我不习惯别人这样叫我。”从他那个开头的语气来看,王焱就预感不太妙。希望藉由这个打消某人的某些小想法。
许金成却笑了:“呵呵,我觉得你一直在装傻。因为你总是会知道我要说什么。然后把我堵回去。”
“呵,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装傻?”王焱对着玻璃做的镜子跟他对话。
许金成沉默不语……他心里明白。王焱的态度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个会欲擒故纵的人。可是,他不甘心。
王焱突然转头,盯着他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装傻,为什么还要故作执着?”目光里有许金成看不懂的尖锐。
“故作执着?什么意思?”
“就是有些事我不说,并不表示我看不透的意思。”
王焱面上似是不屑的表情让许金成心里一虚,却是硬着头皮道:“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你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
“不需要看懂。你只需要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你再等,它还是不可能。”王焱面上寒冰乍现,许金成竟然有了些凉意和退缩,他意识到,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说的太白,依王焱的性子,估计是把话砸死了,以后便真的是在无可能了。
“我觉得……是不是……你心里一直有个人?”许金成试探地问。
“有个人?”王焱转过去的头因为吃惊又转了回来……
“嗯……感觉你一直在等着谁。”
“嘁,你最近电视剧看多了吧。”王焱听完,不屑的撇撇嘴——哪里看来的烂桥段。
“不是。我说真的。”
“哼,你不是女人,所以……你的第六感是瞎的。”王焱连头都懒得回了。
“那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只要你说,我一定改!”许金成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
王焱鄙夷,这话,被他照搬过来应用到此时此地,显得太过生硬了,单是诚意就明显不足。况且,大家认识六、七年,若是我有意,还会拖到今天?
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刺激,王焱烦躁异常,她一冲动,差点脱口而出:“我最不满意的就是你的性别!”
还是吞了回去。即使是朋友也没必要说。除了至亲,王焱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既然不在乎他的看法,不需要他的理解与支持,就没必要告诉他。
“不。您千万别!不管你怎么样或怎么想,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改变!我的态度、我的想法,不会变的,以后你不要再说这个事儿了。就这样!好了,你走吧,我也要走了。”王焱不为所动,开口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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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松果在病房里欢天喜地的跟姥姥和姥爷得瑟大树给她带的这些个东西。
“姥姥,你吃这个。使劲嚼。可好吃啦~”
“好好~咱松果真孝顺,知道给姥姥带东西啦,姥姥没白疼,呵呵。”邓母抱着松果乐不可支。几天没见这个小家伙了,想的紧呢。
书赜还在因为大树的态度而暗暗懊恼。见松果扒拉开袋子,分发东西,便也凑了过来。
袋子打开,全是牛肉干、兔肉干、烤鱼片之类的东西,书赜估摸了一下,这两大袋的东西,没有个四五百块钱也是拿不下来的。
看来让松果送的那一千块,大树却不作声的还会这么些。回来的路上还听松果说当时人家是不要的。后来松果要哭她们这才收下。
难不成大树是因为这钱才跟自己闹别扭的?
书赜猜想着。
松果过去作客,虽然是个孩子,但空着手毕竟不好看。自己又没有时间去买些像样的东西带去,就只好塞给松果些钱,表表心意。
若是这样的话,以后再跟大树解释吧。怎么就喜欢钻牛角尖呢!这块木头!
想到这层,书赜倒也放下心来。
她揪揪松果的小辫子,逗她道:“只给姥姥、姥爷吃,怎么也不见你给我啊,这可是我去车站给你拎回来的。”
松果面露难色,两手捂上了一大堆的零食,像是要挡住妈妈看向零食的目光。
几个大人纳闷了。书赜不解,怎么还真的不分给我?
松果偷眼观察妈妈的脸色,见妈妈脸上似有疑惑和微微的懊恼,倒是没有很生气。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说了大树之前嘱咐的话。妈妈应该不会生气吧……
“大树说,小孩和老人可以吃牛肉干和烤鱼片,但是,像妈妈这样的大人不能吃……因为会……吃了会上火,然后流很多很多的鼻血……可疼了……”
“扑哧~!”邓父邓母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书赜刚刚还算温和的脸立马拉了下来。好你个大树!王焱!你真……!算你行!你这是诚心啊!好心去车站接你们,你给我摆脸子不算,还怂恿松果这样……!书赜面露凶光,脸上霎时间刮起了16级的台风。
松果那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一看妈妈面色不善,赶紧补救。
她磕磕绊绊地道:“大树还说……大树还说……”她停顿一下,看了看妈妈的神情,垂下眼帘,两只小手绞在一起,讷讷接着道:“我们……我们是为了妈妈的身体好才不给妈妈吃的,妈妈不会生气的……对吗?妈妈……”这也是大树嘱咐的。她说如果妈妈看起来想要发火的话,就这样说……应该不会错。
“我……”一口浓血憋在胸口,就是吐不出来,书赜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让她给咽回去了!
邓父赶紧拿起大瓷杯喝水,以遮挡自己憋不住的笑意,可不能让书赜觉得自己在看她笑话,这个女儿比较喜欢秋后算帐……
邓母一挑眉毛,压下差点憋不住的笑意,拿过一袋,动作优雅地撕了一小块烤鱼片,放在嘴里嚼,顺带着发出一些不雅的、享受般的声音。
会上火流鼻血?真有她的,这理由都能瞎诹出来。
现在书赜怕是不吃都要上火了吧。——该!
书赜心里的小黑人已经把那个叫“大树”的东西撕成碎片了,然后点着了!再然后挫骨扬灰!——可是心里的火气一点也没有消下去……
松果现在有些意识到,大树的话有可能不准呢。她赶紧拿起一包最小的袋子,跑到妈妈跟前狗腿,“要不,妈妈,你吃少一点吧。不要紧的……”
书赜忽然收起了脸上的暴风雨,灿然一笑。
这一笑让松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书赜依旧温柔的笑着,她凑近女儿,和颜悦色道:“松果这就要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妈妈了?”
松果慌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啊~妈妈好可怕~大树~救命~!
书赜的笑容瞬间收起,比翻书还快:“晚了!”
松果的小智商还不足以明白,她是被大树当作“炮筒”对准了她亲爱的妈妈……
而且不幸地——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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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父已经无大碍。
所以书赜和妈妈带松果回家。刚好回去做饭。
厨房里。
“书赜~那是根山药,”邓母状似不经意间的提醒。“那不是棵‘树’……用不着那样剁。菜板受不了……”
妈妈的含沙射影让书赜脸上充血。
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妈!你说她气不气人!”语气里都是娇嗔的意味。
“你就这么想吃牛肉干和鱼片啊,超市有卖的。妈给你买~”邓母调侃起女儿来,不遗余力。
“妈!”书赜埋怨的看一眼故意曲解的妈妈。
“那咱就别理她了。”
“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书赜,妈知道你的意思。不是妈势利。这个大树跟你真的不搭的。虽然她对松果很好。你也对她有心。可是,你要想将来,这日子一长,柴米油盐的,各种问题就来了。不是一个层次的两个人,日子过不长久的。”邓母正色道。
“……”书赜开着水龙头冲涮着菜板,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妈,我会很慎重的考虑的。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也需要好好了解她。”
邓母不再多言,却在心里掂量:现在恐怕已经晚了,只是你自己还不觉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