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妙竹离宫
许久,她掀开被子,面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一双妙目胡乱地流转着,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傻呢,居然会问皇上这样一个考虑不周的问题,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了呢?哎!这可怎么办呀?皇上一定要误会我也想当他的妃子了!或许明日一早一道圣旨下来,我便成了这宫里头的答应了!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菩萨呀,弟子可怎么办呀?!
妙竹对于男女之情,还尚处在一片茫然无知的状态,甚至连懵懂都还算不上,她从十二岁时起到现在所接触的环境、师傅的言传身教和她所修习的功法,都是让她清心寡欲回避男女之情的。
她虽暂时还了俗,开拓了眼界,可一直还当自己是佛门中人,从不敢有丝毫背叛佛门三皈五戒之心,在她的心里,男欢女爱、床弟之事便是和五戒中的不邪淫一条,相违背的,也是丑陋不堪的行为。如果此时皇上硬要她去做后宫的妾侍,那接下来必是要与皇上行周公之礼的。妙竹越想越怕,脸红心跳得难以抑制,这实则是她少女思春qing窦初开而已,只是自己还不明白罢了。
妙竹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胡思乱想中突然记起皇上去年在遵华罚自己当宫女时说的话,他曾说过罚自己入宫的期限时效为一年,这时期限早已超过了,这不是正好可以此为借口理直气壮地宣布离宫了吗?
可转面一想,自己若真的去向皇上辞行,皇上反悔了可怎么办?皇上昨晚瞧自己那眼神儿,仿佛恨不得上前一把就要抱自己入怀似的,哪能那么痛快地就放自己离开他的掌控啊?若他一时高兴,随便寻个什么说辞,封了自己个答应、常在啥的,可就更糟了!
若说起来皇上待自己确实不薄,甚至是青眼有加的,若非自己已经投身了佛门在先,大概也许就会答应皇上的,可是如今却是万万不能了啊!
妙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索性起身在床上打起坐来,口中默默背诵起《妙法莲华经》来,不知不觉总算是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儿,妙竹正在睡着,忽闻有人来叫自己起床,睁眼一看是却是逸芙,听逸芙急着说是皇上派人来找她一块儿动身出宫南下巡查去呢,即可便要启程。
妙竹一夜未眠,猛地起来还真是有些头重脚轻的,眼中全是血丝,逸芙见了还以为她这是病了,便说要不是请示皇上说不舒服不要跟着去了?妙竹一听,这不正好可以借口想躲着皇上了吗!便就事装成病得很重的样子,嘴上却说:不成啊!不去怕是皇上会怪罪下来的!说着像是忍着巨大的痛楚硬挺着去更衣,更是借着一点点眩晕劲儿,佯装要跌倒的样子,逸芙见她“病”得如此厉害,便回了那来请的公公,说妙竹病的厉害,实在不便出远门了。
那公公在门口也瞧见了这情形,便转身去复命了。才不久,那公公转回说皇上体恤她突发病疾,这次便可不必跟去了。妙竹听了欣喜异常,才要露出笑意,忽觉着不对,忙又用手扶着头“哎呦”了几声。
那公公走后,小尼逸芙问她需不需要请太医来看看,妙竹忙说又不是什么大病就不必了,待一会儿她自己用本门的内功心法调理一下便可大好了。
逸芙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算热,便道:“那你先好好歇着吧!我等会儿再来看你!”说罢也去上早课去了。
妙竹侧耳听她脚步声走远,又下床从窗口看看确定屋外无人,于是赶忙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掌合十闭目忏悔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请原谅弟子的这一次不得已的诳语吧!南无阿弥陀佛。”
到了午后,逸芙又来看她,妙竹这才从她的口中得知,原来是皇上早朝时,听到户部尚书的奏章,说是年底统算后,国库空亏甚大,以至于连年底的赏银都发不下来了,皇上听了立时就龙颜震怒,当堂就厉声斥责了督办钱粮的大臣们办事不利,誓要从上到下整顿吏制。皇上说办就办,下朝后,就立刻起驾出宫去了。
其实皇上此次御驾南巡,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只是前一阵子一直忙着后宫选秀女一事,这会子儿,新晋的秀女都已经入宫安顿下来了,正好可以借着户部尚书的奏章大发雷霆,然后实施既定好的策略。
听逸芙说,皇上临行时前曾指天发誓,说此次御驾巡查定要彻底清查地方官吏的营私舞弊,一经发现就要立即法办,定要将国库亏空局面势扭转过来。
妙竹本就对皇上平日勤于政事深有体会,听皇上要举雷霆之势惩贪治污,这真是社稷之福,大快人心的举措,心里便更加钦佩起皇上的英明决断。可是尽管如此,妙竹还是怕皇上一旦归来后,自己便没机会脱身了,于是趁着皇上不在向皇后说:想去紫云寺看望一下身体盈弱的娘亲。
原来,梅儿的父亲出狱后没多久便故去了,乌氏伤心之余便到紫云寺出家为尼了。
妙竹若是普通宫女的话,那是万万不能出宫去的,可她如今已是侍卫的身份,便没那么严格了。上次妙竹得知家里的音讯至今已是一年有余了,后又得知父亲故去、母亲出家的消息,心里更是像早点去看望一下,按说也该是让她去看望一下年迈的母亲了,在妙竹百般恳求下,皇后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但是说务必要在皇上回銮前赶回来。妙竹一心想要离开皇宫,便什么都满口答应了。
临行前,妙竹留下一封蜡封的亲笔书信给逸芙,叫她务必亲手交到皇上手中,并将那把御赐的短剑也留了下来。逸芙好像明白了什么,问她是不是一去不不复返了?妙竹但笑不语。
酉时,紫禁城落锁前,妙竹留下了在宫中的一切服装物品,重又换上了最早入宫时的那件缁衣布袍离开了宝华殿,在经过御花园时,妙竹朝养心殿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后,起身毅然离去。眼中早已带了些许的泪花,这是留恋宫中的一草一木亦或是这宫中的某个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延禧宫位于东六宫的最南端靠东的位置,与皇后的景仁宫相毗邻。玲珑入宫后,便是被赐居在此宫的偏殿里。
还记得入宫那日,玲珑带着莹露由宫里的小太监引领着,是从顺贞门的偏门入宫的,经过一条曲折蜿蜒的绿荫甬道,过长康左门,便到了东六宫长街。
只见长街的青砖地面上一尘不染,两旁的宫墙建筑高大威严,相较之下会让人觉着天都变得渺小了,间或遇见行走的宫女或太监,一个个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想是唯恐失了规矩,这一切所感受到的氛围,无不彰显着皇家宫苑内的戍卫森严。玲珑、莹露初入宫墙,尤感拘束,甚至连呼吸也不自觉地谨慎了起来。
转过两个弯儿,那引路小太监停住脚步,抬手指着前面道:“安小主,这便是您所居住的延禧宫了,进去往里走,西偏殿便是您的寝宫,那儿自会有您手下的宫女来接您的,奴才这便先行告退了。”他言罢,躬身顾自退去。
玲珑主仆二人谢别了这位小公公,抬头望见一座高大的宫门近在眼前,匾额上书:“延禧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不由得相视一笑,手挽手走了进去。
延禧宫里此时共住着三位嫔妃,都是此次后宫大选新近来的秀女,分别是:大夏族贵族出身的吉贵人、吴常在和玲珑。
按说只有嫔位的妃子才能位居主位,可由于此时后宫还没有那么多嫔位的分封,所以只得由时下位份最高的吉贵人来暂居着。
玲珑和莹露才住进延禧宫的第二天,便听说皇上出宫上南方巡查去了,这多少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由于她在延禧宫的位份最低,因此不得不主动去拜会比她位份高的其它两位小主。可不成想,自己好心好意地去登门拜会,却接连吃了两个闭门羹。
要说那余一秋是因在殿选时与自己结了怨,不肯见自己也就罢了,可连那个素未谋面的吉贵人也拒绝了自己,这真是令玲珑很是纳闷的。如此一来,这才刚一入宫,玲珑便尝到了后宫的人情冷漠,着实让玲珑大为感到不安。
三日后,按例是合宫觐见皇后娘娘的日子。那日在景仁宫中,就数玲珑的位份最低,她跟在众多妃嫔之后,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是听皇后娘娘训话致欢迎辞,之后按惯例还应该去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可听那边来的姑姑来说:太后近日身体不适,合宫觐见的礼节便先免了,等日后懿体康健时再召见大家。如此,这合宫觐见的仪式算完了。
接下来日子,嫔妃们都在眼巴巴地盼着皇上归来。玲珑甚少出门,这主要是怕与她同居一宫的冤家,位份在自己之上余一秋,会寻机找自己的晦气,有什么事她都让莹露去办,好在莹露口齿伶俐、又办事精明,从未见有任何的差池发生,这到令玲珑甚感欣慰。
按照答应的位份,应是分给玲珑两个丫鬟伺候的,二人分别是芸鹃和芸鹊。她们两个都还年纪尚小,芸鹃今年十五,而芸鹊才十三岁。这两个丫鬟看起来要数芸鹃心计多一些,因此玲珑见莹露若是忙不开时,便吩咐芸鹃帮着去做。通过几日的悉心观察,到还看不出她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表现得还算是老实、衷心,这到令玲珑欣慰了许多。
玲珑和莹露主仆二人偶尔闲暇时,也悄悄去御花园里转转,那便算是入宫以后最惬意的时刻了。
是日,二人正在园中溜达着,忽见眼前一个尼姑匆匆行过。玲珑觉着甚是眼熟,便急着问身边的莹露,看她像不像是皇上身边那个叫妙竹的侍卫。莹露打眼一瞧也不敢肯定,索性追过去将她拦了下来。
妙竹险些与莹露撞了个满怀,忙收住去势停下脚步。莹露这才看出可不正是冷面侍卫妙竹吗,忙招呼着玲珑过来。
妙竹见是她们,施了个合十礼,说道:“妙竹见过安答应,安小主、莹露姑娘安好!”
玲珑瞧她这身尼姑的装扮有些诧异,不尽问道:“大人怎么今儿个是这身儿穿戴,瞧您好像似曾刚刚哭过,这是怎的啦?”
妙竹此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平静地说:“小尼从此要离开这儿了,后宫戍卫森严、规矩繁多,你们自己多加保重吧!”妙竹说罢起身又要走。
玲珑急急追问道;“大人这是要去哪啊?您不是做的好好的,这是为什么呀?”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自然是要回我原来的地方去。”妙竹话说得冷冷地,叫玲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只得无奈地目送着她快步远去。
妙竹走远后,莹露诧异道:“原来那么威风的御前侍卫,原本竟然是个尼姑啊?妙竹定是她的法号了!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听她的意思是要回寺院去了,可惜了,这样一个标致的美人儿!若是在红尘之内,不知要倾倒多少痴情男子呢!”
玲珑也为她的离开,感到深为惋惜,放佛自此便失去了一层贴心的保障一般,本想着日后能与她结识,成为好姐妹呢!不成想她就这样的毅然离开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抹斜阳眼看着便要消逝在紫禁城的金砖碧瓦之后,玲珑同莹露从御花园回来,才进入延禧宫正往自己的寝宫走着,忽闻身后传来一句厉声断喝:“这下没人护着你们了吧?”
玲珑转头看去,正是余一秋领着本宫的两个值事太监和两个宫女气势汹汹直奔她们而来。原来她一直等待着报复的机会,方才刚刚得知妙竹离宫了,便特意来找茬儿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