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想将他们带回去吧?”马念花讪讪的笑了笑,伸脚便直接将旁边的黑人大汉给踢到一边。
凌炎神色微变,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怎么回去的问题,显然他想将马校长与这个小女孩都带走,那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很简单,交通工具只有一辆摩托车,回去只能靠马念花来驱动,他自己重伤在身又带不动人,自然骑不了摩托车,自己还得托付给这丫头。
如今,他不单单要车一大堆武器,还要带上马校长跟这个小女孩。一辆摩托车肯定不行,哪怕他明知道这是件不可能的事,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马校长或者这小女孩出事,选择这东西,在权衡不定的时候,永远是最痛苦的事。
“如果你还能行动的话,带上他们两个或许还有可能。但看看你现在这样,你觉得自己有自信送一个回去?”
马丫头毫无留情的说出了他的痛处,只是她这话不知是说给凌炎听的还是说给旁边人听的罢了。
凌炎面色非常难看,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他现在连这个女孩都抱不起,跟别说带回去,自己能不能走回去还是个问题,当然这前提是在得到马丫头的帮助下完成。
“不行么?”凌炎心一抖,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有些害怕了起来。
马丫头仔细的看了凌炎一眼,忽然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只能带走其中一个。”
这是个选择题,可是为什么对于凌炎来说,却是个生死题。仿佛选了一个,另一个就会死掉一样。一旦脑海里出现这种想法,他就无法选择。
“你是故意的么?”
凌炎气的有些说不上话来,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一时之间就更不知道该如何下口,只得这么干瞪着马念花。
“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带走另一个,我不会阻止。还有我没有你那种纯真的同情心,你觉得我是不是在路边每见到一个伤残者,我就得往医院带?每见到一个可怜的人,我都要去赐予怜惜么?”马念花将选择权交到了凌炎眼中,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比你想象中还要冷血,如果你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反驳,当然我也不会给于在我能力之外的任何同情。”
“你还是医生么?”凌炎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捂着肚子冷笑道。
此话一出,马念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疯狂的笑了起来,看着凌炎的眼中流出一股无知且同情的目光。
“那在你眼中的“医生”是怎么定位的?”马念花嘲讽的反问了一句:“是救死扶伤?还是同情心泛滥?”
凌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驳不上来,医生这种职业在现在社会观念里面早已没有太多的神圣感,它们早就被这浑浊的都市熏染过了。生活中、电视里、新闻里、耳濡目染久了,这种职业也就没有以前那么神圣。
现在是个医学毕业的人,都能当医生。职位高、工资高、待遇高,并且还是十分稳定的国有企业、人气也自然也高,一来二去的,变成了国民炙手可热的职业。
“当然如果你选择自己留在这等死,我可以带他们回去。”马念花嘲笑的看着凌炎,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狡诈。
这句话针对力太强了,甚至强到让凌炎瞬间哑口无言。换位思考,舍弃他自己成全别人,他自己能做到么?之前说的不是挺道貌凛然么?现在怎么被人一句话就说成哑巴了?
凌炎自觉自己不是圣人,如果让他留在这等死,他更是没法做到,因为他潜意识里面,求生欲望比任何人都强烈。
一旁的马大爷似乎发现了凌炎的为难,他苦笑的摇了摇头。
“小姐,求求你先救我孙女吧!我已经是年迈之龄,最多在世活个十几年罢了。她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还没交到男朋友,还得嫁人。”说着,说着,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却是哭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奢求更多了。
“我已经无所谓了,真的。”
地下室内灯光微暗,一闪一闪的很不稳定,这是内部设置的紧急发电设备。毕竟实验室内很多东西都需要消耗电,类似于一些恒温培育与低温培育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电量,否则一旦断电整个平台的平衡就很容易被毁掉,大量成熟标本被毁不说,一些没保存的数据也会被毁,因此这也是为了防御突然断电的基本措施,基本各个大型的实验室与各大高等写字楼都有这种东西。
马校长半躺在地,下半身已经全是鲜血一片。他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现在是剩下有气进没气出的。
说实话,这世上哪有不想活下去的人。但很多时候,还是会有比活下去更值得拥求的存在,于是人们会奋不顾身去追求,哪怕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凌炎不知道马校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感情在。这股感情很熟悉也很陌生,凌炎并非没有经历过,他只是还没达到领悟的地步罢了。
马校长的一句“无所谓”包含了太多的苦衷与不甘,凌炎不明白这种感情,但是他却明白了自己,他那一直假装的同情心与怜惜,若是放在自己生命的平衡桥上,于是会变得一文不值。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那所谓的伪君子。
凌炎脸色很白,他已经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低头沉默了起来。
马念花苦笑的摇了摇头,因为见到凌炎这模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去逼问了,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回味与领悟吧!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语言只不过是一种牵引。
马念花渐渐的走到了马校长的身边,蹲了下来,不得不说,身为医生的她,对于一些紧急的处理方式很有一手。再加上这实验室又是马家的,实验平台上很多莫名的药剂,她似乎都有些了解,她在处理完马校长的伤势之后,又去实验台上调配了一些药剂回来,给马校长服了下去。
很快,马校长脚上的鲜血就已经止住了,脸色也好了很多,看来那药剂也挺有效的。
她替马校长点了只烟,递给了过去,叹了口气道:“马爷爷,尽管您成了分支,但您对马家的贡献却是令人望尘莫及,由衷让人钦佩,我知道马家欠了您很多。不过,这人却是对我们马家.。”
“小姐,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只是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孙女,这已经是我能为马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马校长老泪纵横的说着,双眼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小女孩,眼中怜惜更甚了。他是马家一份子,对于马念花想说的话却是早已心知肚明,哪怕不开口,他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马念花点了点头,神色也变了道:“嗯,我答应你。”
说着,马念花便抱起了小女孩,带着凌炎出去了,头也没回,甚至也没有丝毫留恋。至于凌炎,整个过程像是丢了魂一样,连自己怎么跟出去的都不知道。
马念花只是轻瞥了眼凌炎,也没说什么。她先是整理了一下从库存里拿出来的弹药和枪械,将它们装到一个黑色包裹里面,然后便将小女孩扛在肩上,单手提着黑色包包,带头往校门口走去,样子颇为霸气。先不说这装了一大堆的武器和包包有多重,单单是她抗在肩上的这个小女孩恐怕重量都不低于五十斤。
可是这么多东西,这丫头居然能视若无物,走路轻松之极。
额!总结三个字,“女汉纸”一枚。
很快,外面的人都围了进来。因为他们发现守在外面的老外全都不见了,于是这些快要被逼疯了的人们,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如此一来,人群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一个个像是热锅上到处乱串的蚂蚁,没头没脑的乱闯。
“啊!”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左边的二楼的教学楼传了过来,然后哭声,叫喊声,怒吼声渲染成一片。
如果说天灾能让人的怨恨无能为力、无地发泄,那么人为就足以让人的愤怒攀升到了极致,因为有了发泄的对象。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人类,他们却可以如此丧尽天良?”
“他们在哪?他们在哪?我要杀了他,亲手杀了这些畜生。”
“儿子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一片哀怨响了起来,很多人都在二楼的其中一个房间里,找到了自己孩子的身影,只不过再见面却是阴阳两隔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孩子活了下来,例如那些躲在桌子低下的小孩。
重逢和离别,当然两个镜头合在一起的话,自然有人妒忌有人恨。因为他们会在心里怨恨或者妒忌,为什么他们的孩子没死,自己的孩子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啊!上面有人。”忽然,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尖叫。
“是谁?”
“好像是个女老师。”
“她好像要跳楼了。”
然而,那人的话还没说完,那道人影便垂直跳了下来,并且急速落下。“嘭”的一声,一道尘埃涟漪迅速从正前方荡起,然后缓慢的飘向四周。
有人居然真的从楼顶跳了下来,砸在了地上。这只有电影里才出现的情节,居然有一天会被凌炎亲眼所见。
看到这一幕,凌炎本来有些麻木的脸上忽然抽了一下,整颗心脏都止不住的疼了起来。
跳下来的那人他认识,那是在楼遇到的那个女教师,她身上还披着自己送给他的衣服,可如今这衣服却变得那样刺眼。
“为什么?”凌炎捂着胸口,自问了起来。
他双眼红了,或许是都市生活惯了。在长期习惯了那种安宁之后,对于这种生死理解的转变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以前总觉得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灾后他才明白,人在努力追求过生存之后,死亡居然也会变得如此难以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