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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舞娘

谁许长乐 央容 2867 2024-11-19 04:44

  我还来不及说话,孤竹已经拉住我的手腕,带我迅速向巷子外移动。此时已经是敌明我暗,很快身后的追兵就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孤竹带我折转向西,来到了西北角的城墙下。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条红绫,此时明月落,晨光微明,那红绫仿佛泛着如水般的幽光,竟比朝日还要绚烂几分。

  我问道:“这是什么?”

  他道:“朝日绫。听说过吗?”

  我惊喜地道:“这就是绚烂如朝日而得名的朝日绫?据说细细的一条就可以承受千斤之重。”

  他笑着点头,手臂一扬,朝日绫便向城头飞去,牢牢卷上了高达数丈的城垛。他确认已经缠得牢固之后,转身对我道:“得罪了。”说罢,他一手抓住朝日绫,一手揽着我的腰带我飞掠而上。

  身体轻飘飘的,那上升的瞬间似乎也变得格外悠长,临州城在我的眼前缓缓下沉,它在晨曦里的样子是我寻而不得的梦境。

  落上城头后,我的目光依旧不肯离开面前的城池,孤竹也就静静地站在一侧,并没有催促我。过了片刻,我侧头对孤竹笑着道:“走吧。”

  孤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微一停留,然后带我向城外飞掠而下。他早已在城外准备好了两匹马,我们一出城便骑马向北疾驰。行出约莫二三十里之后,我们这才停下来休息。

  孤竹将两匹马系到树上,我便站在一旁等着,却突然发现他右手关节处一片暗红色的擦伤,夜里他带我躲进墙壁缝隙时,一直用手捂着我的口鼻不曾拿开,原来是怕墙壁狭窄会伤到我。

  我忍了一路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孤竹,我不是不希望你陪我,而是这条路……”

  “而是这条路太危险。”他接过我的话头,转过身来看着我,唇边有惯常的浅淡笑意,“可是,若此行的结果都是好的,你是否还会拒绝我陪你去?”

  我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刚才在知道是他的那一刻,我突然整个人就安心下来。我知道,我其实并不想拒绝。

  “那就什么都不要再说。”他说,“长乐,我们都不是太计较生死的人。我们的世界都已经荒凉到让我们无畏生死,那又何不在结局之前随心而行?”

  心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然后就猝不及防地疼起来。我低着头,半晌终于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对他道:“那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死了,就将我的骨灰亲自带回去交给我二哥。”

  人死不过荒冢,我并不在意埋骨何处,我只是想告诉他,我要他好好活着回到阜都。

  “好。”他浅笑着,语气依旧平静,难辨悲喜。

  那个时候我安慰自己,只要我不让他和我一起步入最后的险境,他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总有很多事,最终都由不得我。

  —**—***—**—

  初春时节,我们终于到达云城。

  我来云城,是为了用一支舞,杀一个人——楚国的皇帝孟历。

  这一次我易了容,画妖冶梅花妆,一身红衣如血似火,光明正大地进了云城。然后,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成了云城最受追捧的舞娘,“千金一舞惊鸿梦”的舞娘夕梦。

  我跳舞的地方是云城三大舞坊之一的惊鸿楼。我来云城和平陵长公主的人接头后,她便让我来到这惊鸿楼。这里的主人人称谢三娘,过去曾在宫里的乐坊待过,只是后来差点死在宫中,恰好被平陵长公主所救,最后出宫来建了这座惊鸿楼。

  我留在忘尘谷的半年,学了一支早已绝迹天下的舞——易面舞。

  舞者半面描金面具,半面妖冶妆容,红裙累叠,云袖萎地,于巨大的黑底红莲花纹鼓面上跳一支舞。奏琴萧之乐,配钟磬之音,红云翻飞,百转千回,娇柔温婉里带着清魅,庄严肃穆里透出苍冷。

  易面舞出,一舞倾天下。

  但我知道,我的这支易面舞得到追捧,靠的并不是我的舞技,而是此舞背后的秘术,一个原本不会跳舞的人,是不可能靠半年的学习就将易面舞跳到极致的。

  那半面面具上藏了暗写的符文,而我脚下的每一个舞步都是在描绘一个巨大阵法,即使平常跳来,也可以勾人心神,令人迷醉。配乐的琴音里,也藏了迷惑人心的调子,再加上孤竹的绝世琴音,足以让人无法自拔。

  但是,易面舞的秘密不仅仅是如此。如果用鲜血描绘符文,绘就阵法,那么舞终阵成,就可噬魂夺命——这是我送给孟历的礼物。

  现在我只缺一个机会,一个进入宫中乐坊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我却只能等待。

  我曾待在宫里三年,知道孟历特别喜欢舞蹈,每一年都要让乐坊排出新的花样来。腊月初六是孟历的千秋寿诞,到时候必然是要歌舞助兴的,这一支新出的易面舞少不得有人想拿去讨好孟历,我只要等待有人将我招揽进宫中乐坊就好。

  我不用血影珠,而是选择这么麻烦的易面舞,首先是因为这样才能让我顺利进入皇宫,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易面舞可以做到杀人不留痕。只要在宫宴上易面舞的阵法成功,孟历就会陷入深度昏迷,直到半个月之后才会悄无声息地死于睡梦中,而在这风云诡谲的皇室和朝堂,谁都不会想到杀死皇帝会是宴会上的一个小小舞娘。

  —**—***—**—

  我每天只会在傍晚的时候跳一支舞,剩下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练习。但等待的日子总让人觉得太漫长,所以我常常卸了浓妆,换上寻常的素色衣裙,和孤竹一起去街上走走。如今易了容,我已经不再担心有人认出我了。

  我和孤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多时已是华灯初上。我们进了一家茶楼,一楼的大堂内早已坐满了人,我们要了一个雅间,便向楼上走去。

  刚上楼梯没几步,便听到楼梯附近一桌客人正聊得起劲,其中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用杯子敲敲桌子,向身边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道:“我前不久刚从南边回来,听说了一件大事,南侯李观死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说的这事,三天前就传遍云城了,听说正月里有刺客闯进了大将军府……”

  矮胖的男子将杯子在桌上又是一敲,打断对方道:“可有些事情你们却未必知道,李观死得可是蹊跷,据说是被鬼上了身,每日尽说胡话……”

  后面的谈话我已经不用再听,木然地顺着楼梯向上走。

  这一刻,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心愿达成的欣喜。

  李观,他和我的父亲曾是结拜的好兄弟,我一直亲热地叫他李叔叔,他会把放在肩上,带我去逛集市,他还亲手做过一把精致的小木剑,送给我作生日礼物。

  六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家人,六年后我杀了他,这已经十分公平,可我只是觉得悲凉,不知道他死前陷入的幻境里有没有我的父亲,那时他有没有后悔自己当日的选择。

  到达二楼时,只见楼上的走廊里有好几个人,正向最里面的雅间走去。他们都穿着及地的披风,风帽将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心中一紧,不想徒惹是非,立刻尽量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低着头进了房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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