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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寿宴

谁许长乐 央容 3224 2024-11-19 04:44

  五月上旬的一日,我正在院中打理我种的几株兰花,听见外面有人叫我,转身就看到宣逸正从门外走来,锦衣华冠,行动间佩玉瑽瑽。我不禁在心里笑,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经。

  宣逸道:“今日是郑国公的寿辰,你和我一起去吧。”

  “二哥他们已经过去了,我一个女孩子去做什么呀?”我笑着打趣他,“而且,殿下不是最讨厌这些应酬吗?郑国公该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啊,竟然让堂堂旭王殿下这么热心。”

  宣逸却突然低头看看我种的花草问道:“你家乡是芜城?”

  既要改头换面,身世来历自然是要换的,如今我们的家乡不再是天水和北岸的楚国临州,而是天水和南岸的姜国芜城,因为那里临近楚国,口音也与楚国相近。

  虽然知道云归他们在芜城做了周密的安排,但是此时听宣逸这么问,我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紧,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我抑制住心里的慌乱,回答道:“是啊。芜城怎么了?”

  “芜城确实离阜都挺远的,可你也不至于这么孤陋寡闻吧。郑家是姜国世家之首,郑国公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他做寿,谁不想去。”宣逸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脸嘲笑的表情。

  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整个后背都已经全是汗。

  我道:“这么热心,只是为了给郑国公贺寿?我才不信呢。”

  宣逸用扇子敲敲我的肩,笑得一脸得意:“你知不知道,今天孤竹会去弹琴啊。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不去?”

  我吃惊不已:“啊?孤竹身在江湖,怎么会和郑家这般官族贵阀有来往?殿下你少骗我。”

  宣逸一脸得意地道:“郑国公之孙郑光弘和我们是好友,孤竹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受邀去弹一支曲子而已。你要知道这弹琴也需知音,今日参宴的皆是姜国最有修养才华之人,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孤竹那样好的琴音。若是给那些全然不通音律的贩夫走卒听,岂不是可惜?”

  贩夫走卒、不通乐理之人,也定然可以被孤竹的琴音感动,而那些佩金带紫、出生故家之人,却未必就听得懂孤竹的琴音。更何况,孤竹这样远离俗事的人,也未必会在乎这些。

  我在心里暗暗这样想,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说,宣逸他生于帝胄皇族,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自然。

  宣逸看了我一眼,道:“怎么,很想反驳?”

  我摇头,吩咐人把修剪花草的工具拿走。

  他却一笑:“其实,我也不理解孤竹为什么会这么做,所以就姑且这么想吧,或许日后你可以明白。”说完他站起来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我忙答道:“我去,我去。”

  既然是郑国公做寿,我便是自然要去的,不是因为郑国公的身份,而是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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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逸带我从侧面进了郑国公府,刚进去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迎了出来,文质彬彬的模样,对宣逸规规矩矩施礼,笑着道:“光弘来迟了,殿下恕罪。”

  宣逸摇着扇子直摇头:“又没有外人,何必这样多礼,我就最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郑光弘道:“殿下就不要打趣我了。这不是在家嘛,要是被祖父知道我不知礼数,定要责罚的。”

  宣逸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向郑光弘介绍我道:“这位是许姑娘。”

  宣逸只说了这么一句,郑光弘也没有多问。大家分属新旧两党,说了身份,反而尴尬。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郑光弘,只觉得他清爽干净,与那些世家纨绔多有区别,但也并未多加在意,几年以后才发现,有时候哪怕是擦肩而过之间也藏着命运的深意,无论这深意是好是坏。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人通报说太子到。

  宣逸对郑光弘道:“你去吧,不用顾着我了,等会我自去拜见国公。”

  郑光弘歉然对我们道:“孤竹已在后院,二位可以先去找他,光弘随后就到。”说罢匆忙转身朝前院走去。

  宣逸立刻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拉住他道:“殿下,你带我去见太子好不好?我从小地方来,没见什么大世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想错过。”

  宣逸鄙视地看着我:“有什么好看的?他虽也长得不错,可是和我比起来可差远了!”

  我笑道:“是么?我可听说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相貌出众啊。”

  宣逸故作不屑地道:“那是他生的比我早,多出了几年风头。”

  我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宣逸终于无奈地道:“反正我不去。太子既然到了,过不了片刻阿姐也会到的,被她抓住,就别想轻松了。我在刚刚经过的那个亭子里等你,你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赶紧回来。”

  宣逸的回答正中下怀,我露出一个十分遗憾的表情,然后与他道别,转身向郑光弘的方向追去。

  郑光弘一边走一边疑惑地问道:“许姑娘这是?”

  我道:“听说太子殿下风度翩翩,今日机会难得……”

  郑光弘显然被我直白的话惊到了,但涵养甚好,僵掉的笑容很快恢复正常:“姑娘还真是……好雅兴。”

  我也笑着道:“呃……好奇心而已。公子不必顾及我,等会我自己去和旭王殿下他们会合。”

  郑光弘歉然与我道别,然后走向了正厅的方向。

  看着郑光弘离开的身影,我不禁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其实对姜国太子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摸清府中的道路和布局,以备日后之用。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进入这座国公府的机会实在不多,况且今日府中之人甚多,即使随意走动也不会惹人怀疑,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我做这些准备,是为了和忘尘谷谷主的约定,她教我防身的秘术,而我来这里为她取回两样东西——一个匣子,以及一个人的性命。

  去年冬天,云归拜托他在姜国认识的好友顾涯去楚国云城,帮我从楚宫中逃出来。顾涯智谋过人,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但敌人是楚国皇帝,顾涯和他带的人终有力所不逮之时,渐渐地追兵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当我们逃到楚、姜、西川三国交界的上夷时,遭到了最后一次追杀,而那时,顾涯带的人已经全部死在了路途上。

  顾涯倒下去时,还剩下一个杀手。可能对方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最后我趁其不备,将匕首插入了那人的身体。我看着他在我的面前慢慢倒下去,被我紧握着的匕首从他的腹部一点点退出来,血漫过指尖、手掌、手腕,然后顺着手臂滴落在我的身前。那种鲜血流过皮肤时湿黏温热的感觉,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一夜,我坐在磅礴的大雨里,坐在满地的尸|首|血|泊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让任何人为了保护我而死。最后,我抱着顾涯渐渐冰冷的身体昏倒在大雨里,被忘尘谷的谷主所救。忘尘谷地处迷雾隐没的山谷,除了谷中人以外,无人可知进去的道路,我也因此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伤好之后,我便求了谷主教我一点足够防身的东西。能够在几个月之内学会的防身之物,自然只能是旁门左道而不是正经武艺。而我学的那样东西,不仅仅是旁门左道,而是“歪门邪道”,是迷惑人心的妖术,是杀人于无形的魔物。

  或许是因为此前经历的死亡太多,在我看来只要能够用来防身,用正经武艺还是歪门邪道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和谷主做了交换。只是这些,我都不敢和云归说,或许只是因为不希望他看到自己任何不好的一面,哪怕他只是微微地皱眉,都会变成割伤自己的锋刃。

  国公府屋宇错落、回廊曲折,我仔细观察建筑的结构,辨别了大致的方位之后,便开始向里面走,并在脑海中勾画府中的布局图。天色转黑之时,我已经将外府的情形看得差不多了。

  想着跟随宣逸或许可以到内府中看看,便忙去约定的地方找他,可是等我到达和宣逸约定的亭子时,并没有看到他,想必是他等得太久,已经离开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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