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说话间,突然听见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大家进屋来坐吧,点心已经好了。”
黛绿色的长裙,如云的鬓发,温柔里透着妩媚的眉眼。竟然是锦城的醉娘。
“许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她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但那笑容中似乎掺杂了很复杂的情绪。
我们走进屋,只见桌上放着四碟糕点,形状花色各异,样样精致得让人不忍心咬下去。
宣逸最先走过去拿了一块,边吃边赞道:“不错不错,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他说完,冲着萧阮和我说:“你们两个呀,以后多学着点啊。”
我只是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进过厨房,就更别说做什么糕点了。用心制作食物,大约需要一份温暖又平和的心境,但无论是当年在楚宫,还是如今在姜国,总是变故迭起、百事缠身,实在难以找到那样的心境。
萧阮撇撇嘴,对孤竹说:“不介意我以后来蹭吃吧?”
孤竹道:“原来你们不是来看我的,而是为了醉娘的点心。”
醉娘站在一旁笑着看着我们:“大家不嫌弃这些点心粗陋就好了。”说罢,她转向孤竹道:“剩下的我放在厨房的柜子里了,别放着忘了。还有,别忘了……”
孤竹没等她说完,便笑着回答道:“我会记得吃的,放心吧。”
醉娘看着孤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只是无奈一笑,然后起身向我们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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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娘走后,剩下我们四个人和一室的闲散时光,便用闲聊来打发时间。但其实,负责说的只有萧阮,宣逸则插话来逗大家笑,我偶尔接几句,孤竹则干脆只微笑着听。
萧阮的嗓音稍稍有点低沉,说起故事来却是恰到好处,那些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异国商人,以及那些千奇百怪的异域商品,在她口中是那样生动,听来有如亲见。
我这才知道她的身世。她是北边曲涧城一户商人家的女儿,自小帮家里打理生意,甚至还跟随父亲去过漠北采购皮草。但她母亲是阜都人,因为想要回阜都玩,所以现在住在外祖父家里。
我很喜欢听萧阮说话,这或许只是出于纯粹的羡慕。她那样自由且无拘无束,可以随时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也可以突然为某个想要停留的人停留。
大家说着说着,宣逸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得了一支玉箫,要拿来给我们欣赏,便拉着萧阮回府去取。
宣逸他们走后,我问孤竹道:“醉娘什么时候来的阜都?”
他道:“醉娘的公婆不久前去世了,为了躲开那些觊觎醉梦酒秘方的人,她变卖了田宅搬来阜都,又给醉梦改了名字,在阜都开了家新店。”
“日后可就有口福了。”我笑着说。
他也笑:“小酌怡情,醉饮伤身。你酒量不好,以后还是少喝点为好。”
我反问他:“那你自己呢?”
“我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喝醉。”他说。
“随时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会觉得累吗?”我笑着说,“孤竹,你应该偶尔也学学宣逸,做个任性的孩子。”
他的唇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就很难轻易改变。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没有学会什么是随心所欲。”
他说这话时依旧笑着,我却懂得少年老成其实是一件悲伤的事。
那之后我和孤竹一直随意聊着,过不多久,却见萧阮一个人回来了。原来宣逸突然有事没法来了。
萧阮坐下来叹了口气:“他似乎比之前忙了,每次见面都不能待多久。”
我笑道:“才分开一小会就想他了?”
面对我的玩笑,本以为她会不好意思,但她却十分坦诚地点了点头。她看着窗外刚刚冒出来的梧桐叶,道:“最迟今年秋天,我就得回家去了。”
她的语气听不出特别的悲伤,我却为她难过起来。皇子和商贾之女,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看着宣逸每日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更让人担心了。
我安慰她道:“总有办法的。他虽然身份特殊,却深受皇宠,未必就不可能。”
她摇摇头:“他总是要考虑他姐姐的,这样的事影响不好。何况,不要说做妾室,我甚至不想留在阜都。人是很娇弱的,如果被连根拔起勉强栽到不合适的地方,就会慢慢枯萎,而感情也会同时死去。”
听她说完,我也忍不住要叹息了。
她却又笑起来:“如果他跟我走,一定会很快乐的。”
我吃惊地看着她,突然想到,如果宣逸任性地和她私奔,那宣碧梧和云归他们怎么办?就算得到了皇位,也没有人去坐那个位子,岂非是一场空?
思及此处,我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找了个理由向孤竹他们道别,然后去了旭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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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旭王府。我见到宣逸时,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对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出神。
“你和萧阮,有什么打算吗?”我问他。
他却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对我说:“阿姐其实并不需要我。”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他的亲弟弟,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说:“你是读过史书的,你该知道,在姜国,若无皇子,可立女皇。阿姐她其实比我适合,不是吗?”
我被他彻底吓到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女皇”这种可能。
他继续道:“阿姐总说她是为了我,可是她想要给我的那样东西我从来都不想要。反而是阿姐她自己,才真正适合那样东西。所以,我想要成全阿姐,也成全我自己。这样,难道不好吗?”
我说:“这确实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若无皇子’这个条件,要完美实现太难了。即使没有了太子宣恪和端王宣凌,那你自己又要怎么办呢?你不会……和萧阮私奔吧?”
他摇摇头,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盒子,道:“你不要担心啦。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送阿姐一份大礼呢。”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只是神秘的一笑。
隐约觉得那个匣子的背后应该藏着很大的秘密,但见他似乎并不愿意和我说的样子,恐怕其中牵涉到党争之事,我也就没有再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