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双眼始终望着忘川河里的波涛,好像说话的对象并不是我们。
“可以改。”冥王还是一如之前的言简意赅。
她终于转过身来,语气失落,“你说可以便可以吧。你想改的就能改,不想的便不能。”
“孟娘。”冥王看着她,双眸和言语一般不带任何情绪。若是冥王一直静里在花丛,不曾开口,真的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塑。
“你已多年不曾下桥了。”
这一句惊到我了,原来这冰雕会说完整的话。
孟娘笑了笑,“呆在这里挺好的。”
两人总了一样的动作,皆是垂头沉默。
冥王先动了,只字不提,走下桥去,孟娘跟着也转过身,继续将视线沉浸在忘川河底。
我瞧了一眼,底下腥风血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跟着冥王的步伐,到了一间屋前,小屋简陋,却蕴含着庞大的能量。
冥王将两扇门拉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刚踏进去,他轰的一下拉上了门,“看。一会儿接你。”
说完他似乎走远了,我尝试着打开门,可是任我如何拖拽,门依然纹丝不动。
冥王还真是莫名其妙,话也不说清楚。
让我担心的,是白泽现身了,这是很危险的,虚空对黑衣男来说就像自己的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不能保证,那道荧光会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愿不会。
可惜了,不能去见白泽,不然一切都会简单许多,白泽通晓天下事。肯定能知道那些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想着打量了一眼屋内,除了两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什么也没有。冰雕让我看什么东西?
我蹲在其中一块石头面前,上下看了看,石头表面光滑,连纹理都没有。
带着疑惑,我用手戳了戳石头,硬的,和普通石头一样,没什么玄机,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刚失望,石头竟然自己亮了起来,斗大字一个个浮现在我眼前。
这是上古的文字,我没有记忆,却本能的念出,“死...簿。”
竟是冥府的生死簿。这块是死簿,那块就是生簿。
生死簿记载着人间的生与死。生者生簿,死者死簿。死簿上的人一旦投胎,名字便被抹去,以新的身份进入生簿。
凤青羽提起过,叶一浅一家的灵魂,苏白都没有接到,想来,死簿上定有记载。
“没有...没有...都没有。怎么可能。”
叶一浅的没有,可以理解,我还以她的身份活着。二叔的我都找到了,却不见爸妈的。生死簿血亲为先,然后再以时间排序,婚嫁女子记在夫家簿下。
叶一沫形神具毁都能登记在册,为何我父母的却不见。莫非他们还活着?那下葬的是谁?
这么一想我赶忙转向生簿翻找。
“有了。”
叶文。二弟叶武。是二叔名字。爸爸果然还活着。可依然没有见到妈妈的名字。
生死皆无,这是个什么情况,不可能已经投胎,根本没有引路人送她到冥府,难道她自己也能来?
我刚想去敲门让冥王放我出去,突然想到,来都来了,不如把想看的都看完了去。
没错,这回我要找的,是凤青羽失踪多年的哥哥,凤烛隐。
生簿死簿,我都看了一遍,没有凤烛隐的记载。不光他,凤青羽,龙泽衍,苏白,所有四族的人都没有,还包括秦旻。
如果说四族人身份特殊,都不得进入生死簿的话,那秦旻又算什么情况。他只是一个凤家收养的普通人。
还有原本的叶一浅,和妈妈。
我伸手拍门,门却突然打开了,这巴掌拍在了冥王脸上。
“对不起。”我道了歉也不多说,毕竟只是个小意外。
冥王没有说话,还是那副表情,退开了半个身子让我出来。
我走出小屋,冥王关上门。看着他的背影,我开始犯难。这样一个人,要怎样向他解惑。不是他答不答的事。他就是答,等我把一切问清楚,不知要到何时了。
我正苦恼的时候,冥王凭空拿出一张纸递交到我手上。
“这是?”
“看,你要的。”我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摊开纸张,看了起来。
“生死簿,记载着人间的生与死。”
“这些我都知道。”我抬头看向他。
他薄唇冷漠的吐出两个字,“往下。”
“生者生簿,死者死簿。但女娲惩罚的众人不在此行列,无论生死,不得...载入。”
果然如我所想,四族的人,都不能上生死簿。
“只有那些人不能记载吗。”
“不能。”
“与他们没有血缘的呢?会被记载吗?”
“会。”
“除了他们,还有没有什么例外?”
“没有。”
“...”
没有例外,那就有意思了,妈妈竟然是四族的人。而秦旻,竟然也是。
把妈妈放到一边,暂且不谈,秦旻是四族的人,却作为一个弃婴被凤家收养,还特意让他容颜有所衰老来伪装,族里有人居心不良啊。
至于妈妈,会是哪一家的人呢,时间上算,元家挨不上不边。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
事情看似有些眉目,但似乎更乱了。
还有插了一脚的唐家,在其中又算什么呢。
“该走了。”冥王突然开口。
“回人间?怎么走?”我收起纸条笑着问道,冥王真有意思,话不多,却专门写了张条给我。
“渡河。”冥王扔下两个字,朝前走了。
我叹了口气跟上他,渡河,可是只听过来,没听过还能回去的。
又到了奈何桥,只有孟娘捧出一个碗递给面前的鬼魂,鬼魂捧着碗,双手颤抖,似乎在犹豫,最终一口饮尽。
“怎么没见多少鬼魂来?”
“最近,少了。”
少了?最近没有这么太平吧。
我们和孟娘插肩而过,她并没有说话,但下了桥,我察觉一道探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还夹杂着一点不好个人情绪,幽怨。
风花雪月的故事,哪儿都不缺啊,连冥界都不例外。
“这。”
竹筏已经停在河边,河水湍急,河面上一点风都没有。
我迈出了一只脚,刚要踏上船,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等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