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病房的时候,纽盖特还是没有回来。本来就想着最近多陪陪女儿和妻子的他,自然不愿意和罗杰挤在一起,在昨天将身体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之后,他便搬到特瑞莎的房间里,没有打算过回去。因此罗杰这件三人住的妇产科病房,也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病人,而变得空荡寂寞起来。
这一天,一贯是赖床的罗杰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身患绝症的他,就算可以勉强续命,也是在时刻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而这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对于他这样怀有梦想的强者来说,无法控制手脚自由活动的无力感,和梦想近在眼前却可能无法实现的悲哀,还有注定要辜负的对爱人的承诺,以及要早早的结束和身边重要的伙伴们聚集起来的羁绊,那些已经确定了要被辜负的感情,远比身上的疼痛更加令他难以承受。罗杰有多么在乎这些东西,便就会多么痛苦。
他原本是可以微笑面对死亡,无论什么样的命运都可以轻而易举接受的人。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加,身上逐渐递加的牵绊却让他无法做到当初的洒脱。他希望活下来,哪怕就算是死去,也希望可以是为了完成梦想而死、为了重要的人而死,而不是如同现在一样,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感受病魔不断的侵蚀自己的性命。而且这痛苦不仅仅在席卷着他,还有同样知道真相却素手无策的伙伴们。
抬起头看向窗外,现在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刺眼了,罗杰掀开被子,让有些微凉的气温烘干一夜间忍着痛苦捂着被子而发出的汗水。他站起身来,脚尖刚碰到地面,就感觉膝盖上传来麻痹的感觉,肌肉好像都不存在一样,他连站稳都有些艰难,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重新站在了地面上,平静的走到窗台打开窗户。
这个岛屿有一半是绿化带,因此清晨的时候,只要开启窗户就能闻到属于大自然的问候,那带着植物清新的风轻抚过脸颊,让人睡了一宿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罗杰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有那些早早就起来,在下面玩闹的孩童。这样的静谧生活,他之前看并没有什么感触,可是现在,却带了一丝向往。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希望在梦想结束之后,能找到个安静的地方过一段平静的生活,然后在死去……
“罗杰?”
罗杰海贼团的船医库洛卡斯打开门,就看到自家船长难得那么早起床,正对着窗外发呆。他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只看到一群在玩闹的小鬼。见状,库洛卡斯大概猜出来什么,道:“喜欢孩子的话,就留下个孩子吧,趁着你现在还有些时间。”
罗杰摇摇头,没有作答。
库洛卡斯走到罗杰病床的小桌子旁边,将药放在药盖上,为他倒了杯热水冷着,才又道:“无论你怎么说,露玖那姑娘应该都不会动摇吧,虽然是个很柔弱的女人,但出奇的却很倔强。留下个孩子,给你和她的感情一个交代也好,而且女人啊,当了母亲,会坚强起来的。”
“就算不成为母亲,露玖也很坚强……”想到露玖,罗杰笑道:“我不想耽误她,她还年轻的很呢。况且,我也不想将来被自己的孩子讨厌啊……”这句话他的声音很低,库洛卡斯并没有听清楚。在他去问之前,罗杰已经转移话题道:“大秘宝的所在,我差不多已经确定了路线了,今天下午就出航吧。”
“这么快?你的伤还没好呢。”库洛卡斯不赞同道。
“我哪有什么伤啊,就是被卡普和纽盖特那俩家伙拍了几下而已,早就已经好了。”罗杰拉开衣服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又随意的扣上扣子,将瓶盖里面的药塞进嘴里,咽下去道道:“海贼王,我当定了!”
这句话他从最初说到现在,而这一次,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
在说话中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通过监视的电话虫,传到特瑞莎的办公室里。而站在电脑前面的金发女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和露玖站在一起的特瑞莎抿了下唇,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不会有事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攻克不了的病症…露玖,你知道的……”可话虽如此,她也知道,罗杰海贼团现在的船医库洛卡斯是她的父亲一样有名的著名医者,如果是被他都称作绝症的顽症的话,那么能够治愈的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了。
“……”露玖低着头,浅浅的金色长发垂落下来挡住脸上的表情,只有泪水在不断的顺着下巴滑落下来。听到特瑞莎安慰的声音,这个坚强的女人回过头来,带着满面的泪痕,笑着道:“嗯。”
她明明是笑着的,但是眼睛却无法抑制的流着泪水……
看着这个明明痛苦的要死,却依然假装坚强的美丽女人,特瑞莎顾不得船上医生的白色外袍,直接推开门,急冲冲的朝着罗杰的病房前进。不顾路上遇到的所有人的古怪眼神,特瑞莎红着眼睛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罗杰和库洛卡斯的脸上带着意外,随后罗杰反应过来,挂上平时的灿烂笑容,道:“特瑞莎,下午我就要出航了……”
特瑞莎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他面前伸手抓起他的手臂,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而罗杰则是有些吃惊的抽回手,将手腕藏在自己身后。他低下头,与那双有些微红的眼睛对视,牵强的扯了个笑容,道:“哈、哈哈…你干什么啊,大妈……”
“给我走,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等我治好你再继续说!”
特瑞莎身后抓住罗杰的手腕,直接拽着他往外面走去,而罗杰就这样被动的被她拖着走了几步,才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到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特瑞莎扯动了下他的手臂,却再也没有办法带动他的脚步。
她回过头,看向已经没有继续在微笑的他。
然后,他说。
“姐,谢谢你……”这句话带着的,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不甘、痛苦和绝望……
可眨眼间,他又笑起来,像最初见面时,那个被苍蝇围绕着还依然自信的少年般,带着无比灿烂自信的笑颜,笃定说道。
“我不会死的,我可是要做海贼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