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是不是就叫作蛇蝎美人?我待你不薄,你却如此恩将仇报,叫本王好不寒心呐。”
说着,他又凑身下来,欲封住我的嘴。
惊惧之下,我凝聚了浑身的气力,终于挣脱出来,在他脸上抓挠出一道深红。身后的桌子被我重重地一撞,倾斜了几分,摔了一地的瓷器。
我从地上捡起一片瓷渣,抵在颈上。
“张幼清!离我远一点!”我厉声急喝,胸腔不可抑制地剧烈地起伏。
镇南王低笑了一声,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红痕,却转而悠然道:“对了亭儿,最近我带回来一个老朋友,你要不要见一见?”
我死死地盯着他,不欲答话。
镇南王向外面吩咐道:“来人,把沈公子带上来。”
沈公子,沈云轻?
但见不一会儿,外面的府兵便绑了一个人进来。那人清瘦羸弱,被府兵抬起脸来,果然是沈云轻。
他的脸色惨白,身上有许多的鞭痕,渗出一道道暗红的血色,见了我,眼中却陡然闪出痴狂的神色。这幅模样,与当初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亭晚!”
他失声唤道,挣扎着要上前来,却被府兵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脸上尽是痛苦和狂乱,竟已被折磨得有些神智不清,不记得我不是风亭晚了。
这一切的起因,恐怕是闻远舟带我出了王府,后又因与风亭晚的关系被镇南王发觉,逃到了燕北。那之后,镇南王或许顺藤摸瓜查到了沈云轻与风亭晚的事,才将他捉了来,又将对我与闻远舟的暴怒施加在他一人身上。
我寒眸看了镇南王一眼,只见他恹足地审视着我的神情,嘴角擒着笑。
为了控制我,他倒是下足了功夫。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沈云轻旁边的两个府兵厉声道:“放手。”
那两个府兵交换了眼色,又向镇南王望去,得到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其中一人忽然踢在沈云轻的身上,将他掀倒在地上。沈云轻本就身子瘦弱,被这猛地一踢,额头直接撞到了地上,无力地闷哼了一声。
我心中一凛,欲将他搀扶起来,却被镇南王拦住了。我看见沈云轻的身体因为疼痛在微微地发抖,隐隐抽了一口气。
我默默从镇南王手里挣出来,沉了面色。
“你也不必使这些龌龊手段来制我。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承诺不再越界,我便绝不会再兴风作浪,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镇南王听着,却忽然笑了,“亭儿,你觉得我需要跟你做这种交易?他既然落到我手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一样。”
我用余光瞟了蜷在地上的沈云轻。“王爷以为我对沈云轻有多少痴情,会为了他屈就求饶?”
“我没有别的筹码与王爷对赌,但起码能押上这条命。王爷觉得如何?”
镇南王抬了抬眉,没有再言。不一会儿,他向府兵淡淡道:“将他抬回去。”
我听见沈云轻竭力唤着风亭晚的名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镇南王与我对视半晌,见我始终决绝,终于移开了目光。他随意地将手搭上我的肩侧,沿着僵直的身子缓缓地向下移动,最后握起了我的攥紧的手。
“本王养了你三年,终究还是野性难驯。”
“也罢,本王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自然也不喜欢强求。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明白了本王的好,再来侍奉也不迟。”
他戏谑地在手上吻了一记,笑着拂袖走了。
这时街上已经敲了寅时的更鼓。
我踉跄着回到桌边,太阳穴幽幽地跳动。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疯狂游蹿,尽管我努力不让任何一件停留在我的意识中,但胸口仍然生理性地收紧、发闷。我试图调节急浅的呼吸来稳住心神,状况却是越来越糟。
一阵阵地羞恼不可抑制地冲上头脑,我无处发泄,索性反手将桌上仅剩的茶具用力扫到了地上。听着瓷器破碎的巨响,我急喘了几口气,泪水止不住住地从眼眶涌出,滑过我发凉的面颊,滴在前襟上。
我缓缓地蹲了下来,用手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眼睛酸痛。我听见自己在低声地呜咽,此刻却连自怜自惜都做不到。
我的心里只是痛,如被烈焰灼烧。
我攥紧了拳头,一下下地敲打坚硬的地砖,直到磕破了皮,清楚地感受到疼痛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流干了。我的心脏也松弛了下来,渐渐恢复了清明的理智。
我该怎么办?
这是我清醒以后,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如今我困在了镇南王府,故友都已经不在身边,留我一个形单影只,再无倚仗。
我如今该怎么办?
我木讷地抬起了眼睛,在脑海里缓慢地思索着。
...熊猫。我蓦然撑起身子。我得去找熊猫,对镇南王和镇南王府,没有人比她更加了如指掌。
我蹲得久了,脚已经发木,吃力地撑着膝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我径直走到床边,直挺挺地躺下,用微微震颤的手盖好了被子。
我要睡觉,现在就睡。我对自己默念着。
今夜却尤其难眠。脑中的神经没有如我所愿地随着平躺的身体而放松,反而渐渐紧绷焦躁了起来。我不理会,只是蛮横地甩掉脑中所有浮现的画面和念头,逼迫自己防空。
漫长的煎熬过去,我深锁着眉头,终于意识模糊了起来。如我所愿,眼前的黑暗换成了光明,梦中的世界陡然展开。
熊猫如约出现在了那里,只是这次她的脸上没有往常的闲趣,而是直愣愣地站着,忧虑地望着我。
我低着头走到她身边,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你还好吗?”,我听见熊猫轻声问道。
“没事”,我沙哑着开口,“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熊猫轻吸了一口气,眉头微蹙。
“只是一样,镇南王必须死在我的手上”。我抬头,凝着熊猫的眼睛。
她回望着我半晌,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