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的劳累和紧张,在客栈住下来后都消散了许多,一向谨醒的翠岫也睡晚了,第二天主仆醒来时已是辰时末了。两人简单地用食了一些东西,翠岫替瑾妍换上男袍,束上发冠,倒也显得英气。翠岫自己则穿上那身浅灰的袍衫,着了小厮打扮。
还好,这是西城,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慕府的动静,瑾妍和翠岫很顺利地坐着一辆马车出了城,车夫说到大良只需大半个时日,若是早间出发午时便可以赶到的,可因为瑾妍她们去的晚了,估计要到下午到了吧。
起了风,冷飕飕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瑾妍有些担心千万别下雪才好,可是老天爷要翻脸那可是谁也拦不住的,还未到午时,天空便飘起了雪花,而且是越下越大。
因为走的小道近路,一路上也就没有街道食铺什么的,瑾妍料想坐在外面赶车定是很冷,便叫翠岫让车夫停在路边,进车内暖暖身子吃些干粮待雪小一些再赶路。
车夫是个年过四旬的汉子,他说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天气,时间要紧,不管是慕公子的还是他的。
瑾妍有些好笑,她觉得自己并不赶时间,但这个车夫有什么好担心时间的?出发前都谈好了按天算价钱的,一天的路程若用三天那也是用了瑾妍的钱啊。
“大哥,你着急着回去?”瑾妍移动身子靠近车门,掀起门帘问道。
“嗯。”车夫没有回头,下了雪地上更滑,他可是更要加倍的小心呢。
“没事儿,今日到了大良,你的吃住都算我的,晚些到也不碍事的,你的回程我再给你算上一天的钱好吧?”瑾妍以为车夫想抢在年关多攒些银两呢。
“那倒不必了,我急着回去是因为我媳妇儿些时日就快生了,这会下着雪,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车夫憨笑着说道。
看来是自己把人人都想得市侩了,瑾妍有些惭愧。
“你自己安排着时间来吧,可别为了回家,冻坏了身子,嫂子看到该着急心疼了。”瑾妍关切地说道。
车夫以为这公子定会笑话自己,没想到瑾妍会这样说,倒是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
风雪愈来愈大,刚好露过一个小镇,瑾妍便招呼着车夫停下马车,领着二人进了一家小食铺。
车夫本不随瑾妍一起进食铺的,他说他带了干粮,瑾妍不由分手的要拽车夫一同进食铺。
车夫没有料到这么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一点儿也不嫌弃这个粗鄙的赶车人,只是瑾妍无意中触到他手的时候,柔弱无骨,冰凉细滑的感觉让车夫心中一惊,忙松开了瑾妍的手说自己跟着去便是。
大冷天的,一大锅滚烫的汤面,再配上几个小菜,几个人吃得身上热呼呼的,瑾妍还要了一坛好酒,车夫没喝几口,他怕酒多了,耽误驾车,瑾妍也不勉强,她自个儿倒是喝了好些。
酒足饭饱,三个人重又上了路途。
瑾妍因为喝了些酒,虽未醉,可话却多了许多,扬着手一会问翠岫这个,一会又问那个,娍妍这会子怎么样了?秦碧安会怎么惩罚她?到了大良褚非离要是不帮我们可怎么办啊?他不帮拉倒,反正我们也带了些银两,不如我们开个小食铺或者小药店什么的?
翠岫担心车夫听到这些话会起歹心,毕竟瑾妍话里话外露了财,还露了身份,每次瑾妍一开口,她便大声说公子您喝醉了,还是歇着吧。
刚开始,瑾妍也不计较,可翠岫拦了她两三次后,她便不高兴了大声说别拦我说话。
翠岫便不好再拦,只得由了瑾妍去。
说也奇怪,翠岫不理瑾妍了,她双絮絮叨叨了几句,反而不说了,倚在马车上睡着了。
约摸着晚膳时分,雪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为雪大又起了风,马车行得很慢,到大良还有些路程。车夫虽急切地想回长安城去,可他也不敢冒着风雪在夜里驾车,只得听了翠岫的,寻个住处,等明日一早才往大良去。
因为临近大良城了,这路上倒真没有小镇街道什么的,驾着马车溜达了一会甚至连个村庄也没寻着。
不过车夫倒是找到了个破败的旧庙,他和翠岫在这庙里凑合一晚倒是可以的,可瑾妍?两个人看了看熟睡的瑾妍有些不知如何决断。最后还是翠岫一横下心决定了就在此休整一晚吧。
瑾妍醒来时,没有看到翠岫,她心中一惊,忙下了马,看到一座破旧荒废的庙,里面火光隐隐。
“小姐、哦,公子您醒了?”翠岫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
瑾妍回头,见翠岫抱着一堆枯枝站在自己身后。
“罗大哥,呃,就是那车夫竟打了野雉,这会子只怕刚刚烤好呢。我们进去吧。”翠岫几步跨到瑾妍的身前说道。
进到庙里,断裂的佛像,斑驳的雕刻画像,在火光映影下,咋一看触目惊心,很是吓人。
瑾妍醒了酒,坐在火堆旁,车夫将一只野雉的腿拨了下来,递给瑾妍,另一只则给了翠岫,他自己只剩下了多骨少肉的身子,翠岫拿出了干粮,由其是将那牛肉干递给了车夫。
瑾妍并不饿,只是嘴馋这烤得香喷喷的野味。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和车夫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原来这车夫姓罗名禀,家住城西郊外,家中尚无老幼,只他跟妻子许屏兰二人过活,平日里他替人赶车挣钱,妻子在家织布种菜,两个人的日子倒也算和美。
瑾妍无端端地叹息一声,心中对这样的日子涌出了羡慕。
罗禀赶了一天的车,又是大风又是寒雪的,人早就又困又累,吃了东西,填饱了肚子,火堆烤着身子很是暖和,跟瑾妍说了一会子话以后,渐渐支不住打起了哈欠。
瑾妍才想起来除了自己这二人都操劳了一整日,忙让两人休息一会子,罗禀要移去佛象后安睡,翠岫有些犹豫,瑾妍直说:“就在火堆旁睡吧,佛象后阴冷,你要是冻坏了身子,我们明儿个都要在这受冻挨饿了。”
翠岫见瑾妍这样说,忙劝罗禀留下来,罗禀便在火堆的一旁和衣而躺,没一会儿,翠岫也在另一旁睡下了。
外面静悄悄的,仿佛只有雪花在轻轻飘落,瑾妍起身站在门口,望出去除了白再没有其它,真像是一个粉妆玉砌的银色王国里啊。
马车和马早被罗禀移去了房边的屋里,路上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将她们来时的痕迹全都遮掩住了,瑾妍玩心突起,她跨出步子踩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步两步,她开始在院里转着圈,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不一会儿,瑾妍听到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咯吱咯吱”声,瑾妍停下步子侧耳倾听,那是从她们来时那条路发出来的,咯吱声沉重得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所能踩出的声音。
难道是狼?不,狼的身子轻盈,不会发出这般的沉得声音。野猪?如果是庞大的野猪倒是有可能的。要叫醒罗禀和翠岫吗?
瑾妍正在犹豫的空档,声音也越来越近。
“罗禀,翠岫,快、”瑾妍大喝着,可话才一半便停下了声,因为来的并不是荒郊野外的动物,而是一人一马。
兴许也是个赶路的人,这夜里又是风又是雪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兴许是望着了火光,赶过来驱驱寒的,所以瑾妍停住了喊声,好奇地望着来人。
来人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玄色长袍,黑色的轻裘大氅,手中提着一把长剑,他跳下马,对瑾妍抱拳道:“在下有要事赶路,突遇风雪阻挡,马匹劳伤,见此处有火光,故此带着马儿过来、”男子看了看瑾妍四周一圈圈脚印,顿了顿又道:“扰了公子雅兴请见谅。”
“公子,外面寒,您还是进来歇息着吧。”翠岫听到人声,立刻出来,见到这陌生的男子,忙到瑾妍的身旁说道。
男子看到翠岫时,脸上一怔,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并说道:“在下能否借公子宝地休整一宿?”
“呃,其实我们也是路过,只是比你早到了此处,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快随我们一起去烤烤吧。”瑾妍热心地说道。
男子一抱拳道:“在下柳玉海多谢公子大义,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翠岫不知为何,见到这柳玉海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她上前一步横在了两人中间,面对着瑾妍道:“公子进去吧。”
罗禀听到声响也醒了,他好心地帮柳玉海把马匹安排到了隔壁房里。
罗禀为人本就仗义,长年在外奔走身上更是有股子豪气,他见柳玉海佩剑,举止豪爽地自我介绍后又询问他如何称呼,也就大方地介绍道:“在下罗禀,是个车夫,如今护送慕公子去大良。”
柳玉海抱拳对瑾妍道:“原来是慕公子,真巧我亦是要去大良,这样说来,我们倒是可以同道而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