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妍虽大大咧咧,但还算是个通透的人,梦依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她就清楚了梦依的眉心为何还要描一朵娇艳的红梅,想来都是为了掩那伤疤的。只略想一想,就知道了玉清为何突然生病,若不是替自己去遭那趟罪又是为何呢?看来赵宸珏真的很在意自己,可是他护得再周全,只要在这皇宫里,这样的事日后只怕是免不了的,尤其是自己肚里有了他的孩子,日后也只得更为小心了。
锦云的事,瑾妍并没有表达什么不良的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惋惜。她只在倚兰殿默坐了一会儿,玉荷便来了,说是传了软轿,瑾妍也没有过多的语言,只交待梦依好好休养着,她改日里再来看望梦依。
念芙眼见也快午时了,梦依脸色倦怠,也就随着瑾妍一道起身告辞了。
念芙虽是今日才一起喝茶聊过天的人,但瑾妍丝毫没有表现出厚此薄彼的样子,出宫门时让念慈时常到梅影宫去玩别拘着规矩什么的。
念芙也相信瑾妍是诚心相邀的,便一口就应承下来,说是明日就去梅影宫讨要良茶美食去,瑾妍笑呵呵地应着好,两人含笑挥手各自乘轿回宫。
对于瑾妍,念芙觉得自己还是低看了她,以为她只是个随性洒脱似孩童性子一般的人,在梦依讲锦云事件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担心瑾妍一时情绪激动,过于气恼很是难过什么的影响了胎儿,那个责任可是谁也承担不起的,那知道瑾妍静静听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来,让人一时摸不准她在想些什么。看来那慕良人要么是个通透之人,知道可恨的人没必要多做纠缠伤怀气恼,要么就是个内心城府极深,表里故作简单来暗暗保护自己。虽然心中有过这两个念头,但李念芙却直觉瑾妍是个通透却又简真随性之人。
锦云的事,瑾妍没有作过多的感想,不仅仅是因为她如念芙想的那般,锦云如今不在了,恨她恼她骂上她几句又如何呢?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瑾妍不相信锦云会为了富贵权势而毒害梦依嫁祸自己,试想就算锦云真的成功了,难道她就可以取而代之吗?她凭什么可以得到地位富贵呢?或许会有人觉得圣上会因为两位主子而怜惜她,可是圣上那般忙,万一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到她一个奴婢的存在呢?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毕竟梦依还能给她庇护安稳,倚兰殿里只要有梦依的存在,那锦云还能有娘娘身边贴身大宫女的体面,可若梦依不在了,锦云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的。
还有一点,是旁人不清楚的,但瑾妍了解,因为在慕府时,柳儿去世,翠岫没贴身照料瑾妍以前,都是锦云贴身照料着瑾妍,锦云可以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还有着一些小固执小坚持。瑾妍还记得锦云其实是不喜欢自己那种招摇无忌的性格。虽然不喜欢,但她依旧尽心尽职地照料着自己吃喝衣宿,即使翠岫来照料自己时,她依旧会时时注意着自己是否会为梅园闯祸或是冲撞了大房的事。试想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来害自己呢?
虽然不相信事件的真相,但瑾妍也很困惑,她的直觉在抗拒着去查验清楚,因为若是一查到底,只怕是她承受不住的结果,因为这皇宫中锦云愿意以死相护的人还能有谁呢?
瑾妍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在锦云这件事上,她表现出的言行的确也是没心没肺,她既没有对梦依说上半句宽慰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对锦云的愤怒或是质疑,不仅如此,自她出了倚兰殿以后,即使坐在轿上依旧兴致勃勃赏着沿途景致,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玉荷玉清说着话,这样子跟平日里的慕瑾妍毫无不同,中午照旧吃食午歇,一觉睡到了下午未时末方才起身。
自从瑾妍有了身孕后,众人就不再敢让她抱念慈了,总是张尚宫抱到她的跟前,让她逗上一会儿就抱开了。瑾妍起身时,念慈还在偏殿里睡着,玉清趴在桌上睡着了,玉荷估摸有什么紧要事去忙了,室内静悄悄的,瑾妍轻手轻脚自个将发随意挽了个圆髻,披了件薄薄的棉衫便去偏殿了。
到偏殿去要穿过前院和一条弯回廊沿,院角处有几棵硕大的玉兰树,今年的玉兰开得特别的早,还未到花期,远远望去便是一树的雪白了,瑾妍漫步在微风中,轻嗅着风中微甜的清香。
还未到玉兰树下,瑾妍便听到了一个压得低低的声音说道:“看来圣上待良人真是好,良人如今有了孩子,圣上的顾虑也就更多,那是一点事也不能让良人操心忧郁的。”
瑾妍停下步子,躲在一棵玉兰树后,凝神细听着。
“可不是嘛,那样的事坊间各处都传遍了,坊间的人可没宫中的人顾忌多,听出去采卖的小太监回来说,那些个骂良人的话可难听了,他都不好意思学回来呢。那些事宫里又谁人不知呢,可圣上硬是让梅影宫上下的人给堵了嘴似的,一个字也没吐给良人听,更别说那些谩骂诅咒了,良人更是一字也不会听到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这就是圣上痛惜良人啊,以前听到那些流言我还没当会事,可前些日子秦公子为了良人将人家丞相长史的独子差一点给打死了,为此就连长公主和秦将军也数次亲自登门给丞相长史道歉呢。还听说张太医也去瞧了丞相长史的独子,据传那位公子此生都只怕不能行走了。若说良人跟秦公子无碍无挂的,秦公子又怎么会如此维护她呢?”
“嘘,你小声些,这话要传了出去,只怕我俩都会没命的。”
“这些话,整个皇宫中又不止你我知道,再说了良人这会还在午休呢,就算她起身了,那也是有玉清玉荷姐姐热热闹闹地左右伺候着,又怎么会到这偏僻的地来呢。”
“小心些总归是好的,这梅影宫终究不比椒房殿,你瞧我们来了这些时日了,不都给些散琐的事儿混日子么。”
“我先前去膳房还听了件更稀奇的事呢,说是良人和褚将军在上花园的水榭处私会呢,虽然有玉清玉荷姐姐远远地跟着,可据看到的人说两人的举止可亲密了,这要是被圣上知晓了,该有多伤心啊,慕良人进宫之前,毕竟和秦公子有过婚约,传些过火话儿还能当做没事,可这褚将军就不同了,他那么个冷漠的人,唉、”
瑾妍就像是偷了别人东西似的,心中一阵慌乱,她没再去偏殿看念慈,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了,瑾妍脚步虽疾却也很轻,因为她怕扰了那两人的闲谈,也更怕被那两人看到她的出现。
瑾妍刚出了长廊,就见玉清迎了上来。
“主子,您起了身怎么也不叫奴婢呢?圣上今儿个回得早,这会子在书房里忙着公务,咦,主子,您这是怎么了?”玉清迎上面就扶着瑾妍絮絮叨叨起来,可说着说着,看到瑾妍的眼圈儿有些发红。
瑾妍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在乎骂名什么的,只是秦漠当真为了自己险些打死了人?还有今儿个上午自己才和褚非离见了一面,这才半日的功夫就被人当成了谈资?遭受议论也无妨,只是这些谈论会给褚非离带去麻烦吗?
“没,没事,一时风迷了眼,刚刚想去看看念慈,可才上了那长廊觉着风有些凉便回来了。我去书房里看看圣上吧,你去吩咐下小厨房,圣上在梅影宫用晚膳。”瑾妍估摸着赵宸珏这时候回来,又待在书房里,今日应该是不会出去处理政务了,来了梅影宫,晚膳总归是要替他备着的。
瑾妍去倚兰殿的事,赵宸珏已经知道了,他本有些担心瑾妍知晓了梦依中毒的事,心中恐忧,特地回了个早,可回来后,叫了玉清问话,玉清自然是将倚兰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当赵宸珏听到瑾妍跟没事人一样出了倚兰殿,就算是回了梅影宫也没甚特别,便笑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慕瑾妍呢。
“温室殿后院的桃花开得早,这会已经很茂盛了,明儿个得了空去采些回来?”埋首公文中的赵宸珏闻声抬起头,见瑾妍不声不息地进了屋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便笑着说道。
“不去。”瑾妍随手抱起了榻上的兔子,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赵宸珏怔了一瞬,随即又笑着道:“怎么了?听玉清说你在倚兰殿还想着去偷上花园的桃花呢,我也馋你那桃花羹呢。”
瑾妍清楚赵宸珏若知道了自己出了梅影宫,必会找随伺的人问话,毕竟他辛辛苦苦要瞒着自己的这些事,只要自己一踏出梅影宫就极有可能会知道的,所以他一定会查问自己是否知道了他想要瞒住的那些事,只是她没想到玉清连这么细碎的话也禀给赵宸珏听,便没好气地说道:“让你的贤妃为你做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