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苏妈妈一出门,巧兰秋菊就双双摊到地上。
“奴婢刚刚拿信的手都发抖……”秋菊兀自拍着砰砰乱跳的小胸脯,“生怕苏妈妈恼羞成怒,一把抓过信撕碎了扔奴婢脸上。”
看着兀自坐在地上念念叨叨的两个小丫鬟。
赵青心里叹了口气。
跟着自己,每日这样战战兢兢的,也实在难为了这些小丫头。
“夏竹呢?”她转了话题。
“被画梅姐姐叫了去。”秋菊慌忙站起来,“三奶奶有事儿,奴婢立即去叫?”
赵青摇摇头,“……摆饭吧。”
睡了一大上午,她还真饿了。
用过午饭,赵青让人将春兰扶进来,一边看着《大楚人物志》一边和她谈论大楚各地的风土人情,名人轶事。
春兰从小跟开私塾的父亲念书,对许多名人轶事信手捻来。
这要比她一本一本大海捞针地看快多了。
傍晚时分,夏竹回来了。
见她小脸冻的红扑扑的,春兰好奇问道,“……去了一下午,姐姐都和画梅聊了些什么?”
“奴婢是去了田妈妈家。”夏竹回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道,“内院被大太太封了,信件传不进来,驰风就求了田妈妈在她家里等奴婢,当时奴婢正在针线房求段心宝家的给弄些花线打络子,怕再转回来引起外人主意,就让丫鬟告诉您去了画梅那儿……”
“驰风?”赵青扑棱挺直身想坐起来,“你竟然见……”肚子太笨,一下子竟没坐起来,而久违了的“当机”感觉却不合时宜地再一次出现,身子直挺挺向后仰去。
“三奶奶!”
吓的夏竹春兰双双扶着她,“您仔细动了胎气。”
扶赵青慢慢坐起,又在背后加了一个大迎枕,夏竹这才舒出一口气,一仰头瞧见赵青正静静看着自己,夏竹下意识摸摸脸颊,“三奶奶……”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浑身的知觉终于恢复。
顾不得哀叹,赵青一把抓住夏竹。
“驰风都说了些什么?昨儿在三爷的茔地前我看见他和裕盛堂分号的几个大掌柜站在一起,大家对外面的形势都怎么看,有没有西北军的消息?有没有杨家那面的消息?杨家真的有人蹲在柳河收粮食吗?”
天生的敏锐直觉,让赵青对疯狂的粮价心惊胆颤。
可惜,信息太少了!
她最担心的是,她能想到的,杨子骞一定也能想到,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悄悄向沈家抛售粮食了?
若如此,沈家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出逃计划怕是也等不到过年了。
“哎呀,您一下问这么多,让夏竹怎么回答?”见赵青竟要糖吃的孩子似的少有地露出一脸紧张,春兰噗嗤一笑。
瞧见夏竹小脸通红,赵青也发觉自己失态,慢慢松开她,道,“你慢慢地一件一件说。”
“杨老太爷早在两个月前就去了京城……”把杨家的动态说了,夏竹最后道,“驰风和几个大掌柜讨论了半天,都猜不透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不收粮了,杨家为什么忽然又开始收粮?连他们都看出再争下去,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那杨子骞又怎么会看不出?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一点都不符合他那中州陶朱公的称呼!”语气中满满的疑惑。
赵青心里却越来越清晰。
不收粮,说明杨子骞也和她一样感觉到了危机,所以才会让杨老太爷亲自去京城探听消息,又开始收粮,就说明杨老爷从京城带回了足以左右这场争霸结果的重要消息。想到这儿,赵青问道,“几个掌柜知不知道杨老太爷从京城带回了什么消息?”
夏竹摇摇头。
“杨家背景深着呢,说不定就是朱大人给引荐的。”春兰插嘴道。
赵青就想起朱恩彰背后那个可怕的大人物。
能在吏部下文书的前一天顶了袁大人,那个人的能量更在诚意伯之上!
那人到底是谁?
难道……杨家得了准确的消息,无论潭西的粮价多高,官府都会买账,只要他能拿到西征大军的供粮权!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足足五十万人的供给啊。
就算一人一天一升半米,一天就得七十五万升,一个月就是二千二百五十万升,这么庞大的基数,价钱稍微波动就是几万几十万,而如今却是成倍的几何增长!
户部,能负担得起吗?
一场小小的边乱就要承担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耗尽国库钱粮,万岁爷,又肯吗?
这里面一定有信息不真之处,若不是朱恩彰背后那人误导杨老爷,就是来自杨家囤粮的动态信息有误!
“……几个掌柜又是怎么知道杨家之前一直没收粮的?”赵青忽然抬起头。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一个错误的信息就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裕盛堂中州分号的掌柜马如一直在监视着杨家,是三爷生前吩咐的,要他安排人监视杨家的所有粮库,将杨家每天进出多少货,什么价格进的都记下来,及时报给他。”夏竹说道。
和军事密谍一样,商业间谍也很重要,这应该是沈怀瑜的手段。
赵青点点头,“……大爷怎么说?”
夏竹摇摇头,“大家也不知道。”
“怎么会?”
赵青目露困惑,“这么关键的时刻,难道大爷不天天听杨家的囤粮动态?”沈家粮库的动态肯定也被杨家掌握的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马掌柜早被大爷辞退了。”夏竹解释道,“裕盛堂中州分号才成立两三年,从开张就一直亏,到大爷接手时已经亏了近十万两,正因各号掌柜不听使唤,想立威呢,大爷索性就把马如马掌柜给辞了,听说马如现在自己开了个粮肆,因还在这一行,原来培养的人脉也都还在,就一直注意着沈杨两家动静。”
“这个二货!”赵青骂了一句。
“三奶奶说什么?”夏竹没听清楚,“从哪进货?”
赵青才发觉盛怒之下,自己竟暴了粗口。
好在自己这张脸一惯的喜怒不行于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事儿。”她含糊道,“中州府是杨家的地盘,这么多年早被杨家经营的滴水不透,外人想打进去不容易,三爷在中州设分号大约就是为了监视杨家,经营只是掩人耳目罢了,银子都用来收集信息、打点关系了,怎么可能盈利?”这些对沈家很重要,“大爷不该把他辞了。”语气甚是无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