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现在的样子,跟两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繁复的发髻,左边插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右边满鬓的南珠花钿,耳上坠着猫眼石耳坠,脖子上带着彩玉璎珞项圈。
一身金线暗纹的水蓝色褙子,下着绣水草的粉色长裙,妆容精致,光彩照人。不知为什么,莫玥就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
也是,这将是她人生中最光彩照人的时刻,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孟意对着莫琳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你这次小产虽然不算凶险,但大夫也嘱咐要好好休养半年,否则以后子嗣艰难,你怎么不听话?子嗣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扭头嘱咐习舒道,"去给三姑奶奶拿个软椅。"
莫琳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大姐是关心我,我还以为大姐是害怕见到我呢。"
"三妹做了什么事让我怕你?还是说想让我怕你?"孟意惊奇的挑挑眉,笑道,"这世上,我怕谁,也用不着怕你啊!"区区一个庶女!
莫琳见她并没有想象中一样变了脸色,反而满眼的不屑,不由恼怒,就听孟意继续打趣道,"不过你既然要来,怎么不早点,专门赶在这个时候,听说陆府的饭菜经常供应不上,看来不假。"
莫琳那次的赏花宴过去可没多久,当时的糗事可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听说了。
大家是看出来了,孟夫人和这位庶妹的关系并不好,听了这话,也不强忍,都捂着帕子偷笑,还有几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的。
莫琳气的脸色通红,怒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吃饭的。"
莫琳的挑衅意味十足,孟意看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圆不过去的,当下也不再跟她打哈哈,冷了脸道,"三妹,你平常无理取闹也就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今天是瀚哥儿的抓周礼,最好给莫家留点颜面。"
莫玥在一旁道,"大嫂招呼客人吧,三妹有什么事跟我说。"说着去拉莫琳。
莫琳却是一甩手,推了莫玥一把,莫玥一个没站稳,趔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在地上,还是苗儿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莫玥惊讶的看着她,“三妹!”
众人也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位庶妹竟然还跟嫡姐动上手了。
莫琳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她虽然用了不小的劲,但并没有加诸在莫玥身上的感觉,此时看到夫人们都在关注她,也来不及多想,对着莫玥恶狠狠道,“我不是你三妹,我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嫡姐!”
莫玥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这让莫琳有些不安,色厉内荏的道,“你笑什么?”
莫玥笑得捂着肚子,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想这句话我好像听过好多遍了,我想想啊……有一次是我给你找了个皇商,你说人家身份低贱,我想踩你的恶毒心思不言而喻;还有一次是我替你拒绝了陆国公府的婚事,你知道后又说我恶毒,容不得你身份比我高……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
众位夫人看着莫琳的眼神都充满了惊奇和鄙夷,这位姑娘可真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莫琳怒道。
莫玥却没理她,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做下来,对众位夫人笑道,“让大家见笑了,不如我们边吃边听?看看我这次又怎么恶毒了……”那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显得莫琳就像个助兴的说书先生。
孟意拍手笑道,“好主意,习舒,上菜吧。”说罢,扭头对莫琳认真的道,“三妹,当初我和你大姐怜惜你跟着继母时日子辛苦,才把你和二妹接来状元府,你不懂规矩,不懂一家人要和睦相处,只想着斗倒了别人,剩下的就是你的,我知道这些都是继母养出来的,我不怪你,我给你请教养嬷嬷,教你读书认字,可是没想到你却仗着我们爱护莫家的颜面替你遮掩总是胡闹,今天你既然铁了心想让莫家颜面扫地,我们也就不替你遮掩了,你闹得尽兴一点,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孟意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而且莫琳一进来就一副趾高气昂找茬的模样,一点都没想到莫家的颜面,一看就不是什么有教养的,又有之前赏花宴的前科,众位夫人大多数自然是偏向莫玥和孟意这一边的。
习舒反应很快,挥了挥手,丫头们立刻就端着一道道菜上了桌,孟意招呼着众人,莫玥饶有兴趣的看着莫琳,夫人们也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不管谁对谁错,这件事请还是挺有趣的。
莫琳就像个小丑一样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情景气得面目狰狞,恨不得扑上去把莫玥撕碎,麦儿和苗儿利落的上前将人扭住,莫琳身后的丫鬟也被状元府的婆子们拦住。
莫琳气红了眼,冲着莫玥骂道,“莫玥!你这个毒妇,别以为你装好人就没事了!母亲是怎么被关进佛堂的?是你骗了母亲的银子,你把母亲的嫁妆都骗光了,却反咬一口!我为什么会嫁进陆家?你明明知道陆家是那个样子,你就是故意报复我!还害我没了孩子……”
莫玥似乎觉得她说的特别有趣,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抬头望着莫琳缓缓的道,“母亲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不过,你说的我是报复你才嫁进陆家,这话从何说起?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莫琳自然有所准备,愤恨的道,“我不过是在齐府做客的时候,看了侯爷两眼……”
“噗……”不知道谁笑了出来,众人不由跟着笑,这个理由还真是……
莫琳见她们不信,就有些急,“我可没说谎,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最忌嫉妒,请问侯府的后院现在除了两个年老色衰的姨娘,还有谁?连闫太后的外甥女闫贵妾都让你耍了手段关进了家庙!”
莫玥挑了挑眉,看来莫琳还是做了些功课的,只是闫若的事情可没有外传,她是怎么知道的?z
众人被这消息给惊到了,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莫玥,莫琳见此,心下一喜,继续道,“不信你们问谢妈妈,谢妈妈不过是十少爷的一个奶妈,就因为有几分姿色就被赶出了齐府!”
莫琳话音刚落,就见站在最后的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走上前来,赫然正是谢氏。谢氏已经被打扮一新,除了姣好的容貌,胸前那汹涌的波涛分外抢眼。
原来是谢氏……莫玥稍微放下点心来,不是闫家就好,不过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一下恐怕闫家已经知道了,看来,有些麻烦……
众人见莫玥表情不太好,神色就有些犹豫,莫琳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妒’可是七出之罪,而且你用了恶毒的手段,关了闫家的贵妾……”
莫玥忽然笑起来,“我还想着你为什么忽然又闹起来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七出之条都搬出来了,全天下最希望我被休下堂的人,就是闫家了。”莫玥赏下打量了莫琳一番道,“我刚刚还在想,你的嫁妆买不起这么好的东西,陆国公府也没有这么多银子让一个庶媳挥霍,你这一身行头,是谁给你置办的?”
莫琳想到赵国公夫人,更加有了底气,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道,“我的嫁妆当然买不起这个,你们总共才给了我多少嫁妆,这些都是我干娘赵国公夫人送我的!”
莫玥忽然有点同情这位闫夫人,她光想着利用莫琳来扳倒她,怎么就没多调查一下莫琳的智商呢?
孟意冷笑道,“你的干娘?怪不得,做赵国公夫人的义女可是比做莫大人的庶女强多了。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赵国公夫人可是闫贵妃的嫡亲姐姐……”
莫琳立刻就哑了,赵国公夫人好像确实是姓闫……
京城谁不知道,安宁侯府有一个闫贵妃就等着安宁侯夫人下堂了好扶正呢!
众人又都明白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位庶女这样没良心,竟然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惜毁了莫家的名声,还要置嫡姐于死地!当下看着莫琳的眼中就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你这个孽畜!”莫海扬的声音传来,丫鬟们急忙挡了屏风,众位夫人就听见屏风那头莫琳惊讶的呼声,“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我没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莫海扬气道,“你大姐和大嫂替你操碎了心,你倒好,就为了这些,这些东西勾结外人陷害你大姐,陷害莫家!”
“父亲!”莫琳急道,“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莫海扬怒道,“那我问你,你说你大姐报复你让你进陆国公,当初陆国公府可是到我跟前来提的亲,你给我说清楚,京城千金小姐无数,陆国公府的大爷为什么偏挑中了你一个四品官的庶女?!”
莫海扬这番话,可是狠狠的打了莫琳的脸,陆原锦的德行,京城的贵族圈可没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陆原锦会挑中她?众人想到姿色艳丽的莫琳,心下了然,肯定是提前见过了呗。
莫琳也变了脸色,她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但新婚之夜见到陆原锦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正是那日调戏自己的那个男子。
屏风后面的众人虽然看不见莫琳的表情,但听到她不说话,心里就明白了,都有些同情的看向莫玥,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妹妹还真是可怜……
“莫琳,你听着,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莫海扬冷声道,“你去找你的好干娘吧!”
莫海扬话音刚落,莫少恒的小厮就跑了进来,站在厅外道,“启禀夫人,京都府尹的衙役说莫府庶出的三小姐和一件案子有关,要请三姑奶奶去衙门走一趟。”
莫海扬一惊,莫玥很孟意也惊的站了起来,孟意直接问那小厮道,“到底怎么回事?抓人怎么抓到状元府来了?”
那小厮道,“回夫人,大爷问过了,说是京都府尹抓住了一个叫日善的姑子,专门给人提供毒药害人,那姑子被打的供出来,说莫家庶出的三小姐也跟她拿过药。”
莫海扬盯着莫琳,气得眼眶都红了,“你,你,你这个孽畜!你拿了药要害谁!”
莫琳已经被吓傻了,衙役这种生物,对于后宅妇人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此刻被莫海扬一喝回过神来,莫琳急忙跪下来抓住莫海扬的袍子拼命的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买毒药,日善只给了我一瓶符水……父亲,父亲,您一定要救我!”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站起来,激动的推开屏风,指着莫玥道,“她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那真的只是瓶符水!”
“竟然是你!”齐紫皓的声音忽然传来,冷的可怕。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皂衣的衙役。
齐紫皓面色阴沉的盯着莫琳,“去年夫人中毒,要不是我及时请来了郑老,夫人差点就丢了性命,夫人百查无果,却原来下毒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众人都想起去年有一段时间说安宁侯夫人病危,闫若就是因为这个才进侯府做贵妾。众人看着莫琳都惊呆了,这位竟然还给嫡姐吓过毒?!
齐紫皓指着莫琳对两个衙役道,“这就是莫府庶出的三小姐,案子的进展我会关注,我倒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毒杀她的嫡姐!”
莫琳吓坏了,疯了一般对着齐紫皓和莫海扬磕头求情,直磕得涕泪横流,云鬓散乱,哪里还有刚来时光彩照人的模样。
齐紫皓自然不会心软,莫海扬倒是不忍的闭了闭眼,但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就又铁了心。
莫琳又转向了莫玥疯了一般的磕头,“没有,我真的没有!大姐,救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您最心善……您救救我,我真的没有害您……”
莫玥叹了口气别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最后,莫琳还是被衙役带走了,不过多少还是给她留了点面子,让两个婆子搀着她出了门。说是搀扶,其实是架,莫琳已经烂泥般软成了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