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官道之上,李三骑在蛟龙马上,茫然无措。
一个时辰前,陆涛惊了那雪白蛟龙马,被带入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两人也就此分离。
他虽然算得上是“马上”骑马去追,可在此之前,因另两匹蛟龙马太过威猛骇人,总是免不了的犹豫踟蹰了一小会。
就是这么一小会,便与那独角蛟龙马拉开了永远也追赶不上的距离。
三匹蛟龙马中,却是那独角蛟龙马品种最佳,脚力最强。
一开始还能勉强看见个背影,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两马与前者的距离竟是越拉越远,慢慢已是目不可见,过得一个时辰,就彻底不知其去向何方了。
“唉!”
又追赶了一会,跨下四蹄化爪的蛟龙马许是也觉得追赶无望,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路边,李三见状,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这一路追赶,与其说是他骑马去追二爷,倒不如是马载着他去追同伴,这一路往左往右,过河还是上山,全由胯下畜牲坐朱,他即使牵着缰绳,也指挥不得。
“现在夜色已深,又没追上二爷,不如先返回码头,静待一夜,第二天再赶去陆家村……”李三骑在马上,思索起来。
其实他一直隐隐觉得,陆涛惊马而去,并非意外,而是有意为之,有着某些不方便与言言明的目的。
毕竟,方才在码头狼狈而去的模样与之前陆涛的形象相去甚远。
二爷不是他,乃是聪明绝顶,智慧高绝之人,听说也最爱去龙凤楼听说,见识定然也极是广博,那会不知那亮银独角便是那蛟龙马的逆鳞,触之不得?
他最开始也想去触摸,不也被二爷拦住了?
“嗯,定是如此了,二爷此举,必有深意,我现在一来是追不上,二来就算是追上了,凭我的本事,怕也只会给二爷挺乱,坏了他的谋算......”
李三越想越觉得思路通畅,便也不再犹豫,一拉缰绳,准备驱马回转。
可谁知刚才还十分温顺配合的蛟龙马,竟不知又有了什么想法,被他拽了一下,竟是唏律律嘶鸣一声,猛的扬起前蹄。
“操!”马背上一股大力传来,李三猝不及防,当即就被甩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不由就骂了出来:“好畜生,你他娘的......”
话没说完,李三就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两匹各生异象的蛟龙马,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让他心底生寒。
不要蹬鼻子上脸......
两马的意思,他竟是又懂了!
随后,李三才悚然惊觉,自己和这两畜生的力量层级,其实并不对等。通过刚才奔驰的速度来看,这俩畜生中无论是哪一批,弄死自己,恐怕都和玩一样。
“二位马爷,这是怎么了?”
李三咽了口吐沫,并不觉得自己和两匹马服软有什么丢人的,小心询问道:“要不咱们先回码头去?”
两马齐齐打了个响鼻,不屑一顾。
李三嘶了一声,赶忙又是说了不少好话,可两马只是不为所动,再打量了一下四周,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虽然是第一次来沧澜江以北,可总归是三江人,倒也熟知周边地理,从码头出来,蛟龙马便载着他一路向西,脚下生风,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奔出去了多远。
“怕是已经出了常安府,到了常宁府最西边的地界了......”李三见远方目光可及之初昏暗幽深,似是一处广袤密林,心中有了判断,而后苦笑不已。
从他们下船的那个码头到此,足有五六百里的距离。
“这畜生也忒能跑了......”李三再次小心的瞥了眼两匹蛟龙马,暗中咋舌不已。
这么远的距离,若是无马,光凭两条腿去赶路,等再回到码头,怎么也得过个十天半个月了。
“这可怎么办啊......”
李三正犯着难,却忽然看见一旁那两匹悠然自得的蛟龙马,不知为何却是焦躁起来,不住的甩着脑袋,望向来路。
“是棕龙和犀甲!”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李三面色一变。
这个声音……
而后,三个身影飘然而至,身法极快,从出现在李三视野到闪至近前,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李三心中一沉。
竟然是刚才那三个将马交给他们的琅琊王家子弟!
“他们不是过江了吗?”
“因何缘故会突然出现在此?”
“刚才还心急过江,现在却突然出现在此,那又何必将马托付于二爷?”
“难道三人有什么阴谋不成?”
“二爷是不是就看穿了三人有诈,才故意激怒蛟龙马离开?”
“……”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与猜想出现在了李三心头,右手也下意识的搭上在了腰间单刀之上。
这是二爷三天前赠与他练刀的,听说原主是个刀疤脸的汉子,刀法虽不强,可手中这单刀却着实不错,这才特意捡来与了他。
王允诚虽然不知李三心中所想,可其摸刀的小动作却瞒不过他的灵觉,也不甚在意,只是召唤过来自己的爱马“棕龙”,亲昵的拍了拍它的头,刚要询问陆涛下落,便先听王云芝焦急的问道:“我的角儿呢?”
声音中隐有哭腔。
这位王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善良温柔,从不将角儿视作是一匹马,而是把其当做是陪伴自己长大的亲朋友人,感情极深。
“你们还有脸问这个?”
李三一听,心头火起,心道老子还想问你们呢!刚要说话,可猛然间,却见眼前三人各自面露骇然,接着便是觉得身边不知为何竟是“亮”了起来。
刹那间犹如白昼!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连脚下大地都好似有了轻微的颤动。
李三下意识转身,却见不远处那幽暗密林中好似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宛如大日撞地,光芒刺眼。
“竟有凝碑人物出手!”王允谦失声叫道。
王允诚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刚要说话,却忽然面色一变,接着身子一闪,于原地消失,好像是瞬移一般到了王云芝身边,一把将其拉住,道:“云芝,别冲动。”
王云芝指着方才犹如天雷降世一般的地方,哭腔道:“我能感应到角儿就在那里,她还于心中给我传讯,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里定是有凝碑人物在拼死相博,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威势,你就这么贸然前去,太过危险了。”王允诚眉头微皱,耐心劝解,“角儿还能传讯于你,那便说明它暂且无事,况且以它的脚力,就算是真遇到了危险,也能迅速逃离。”
王云芝却还是摇头道:“不行,我要去救角儿!”
王允诚无奈,沉吟片刻,不过到底还是抵不住王云芝那坚定的眼神,叹息道:“那也得咱们三人同去。”
一旁已是翻身上马的王允谦无所谓的笑笑,道:“咱们三个加上棕龙还有犀甲,可不怕什么凝碑之人,纵使真的不低,江湖上还有哪个凝碑高人敢不顾及我琅琊王家?”
三人皆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后天反了先天的高手!
“那也得小心一些。”王允诚缓缓点,心中却心中却并不乐观。
刚才那一幕,委实太过骇人,隔了如此距离,都能望见,必是有凝碑人物用出了压箱底的手段,以命相博。
只要凝碑,肉身便会被天地元气重塑改造,生命层次飞跃,从此寿数大增,再非凡俗。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物都要拼命出手,那其中又到底牵扯出了什么,亦或者是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人物......
王允诚不敢再想,又反复叮嘱两人小心戒备,将自己的棕龙让给了王云芝,便运起轻功,向那处密林而去。
“慢着!”
一旁的李三听得云里雾里,却能大概明白,那匹独角蛟龙马似是在密林中遇到了危险,心中不由得大惊。
那畜生有危险,岂不是说二爷也有危险?
见三人要走,李三急忙张开双手挡在前面,大声道:“方才在码头,你们那匹蛟龙马不知为何发了疯撒腿就跑,二爷只得去追,现在二爷却因此身入险境,你们却说只是要救一匹畜生?不行不行!你们要去,必须得带上我,还得把二爷一同救出。”
“你当我们傻不成?角儿灵性十足,灵智与常人无异,岂会无缘无故发疯?定是你们激怒了它!”
王允谦满脸不耐,挥了挥手,喝道:“需要聒噪,快快让开!”
其胯下满是鳞片的“犀甲”亦是配合的甩了甩头,冲着李三打了个响鼻,似是下一刻便要冲上前去,将他撞个半死。
可这一次李三却怡然不惧,反而抽刀向前:“求人暂时看马的是你们,害二爷落入陷阱的是你们,现在想撒手不管的也是你们!怎么,你是认为我三江都是怕死之人吗?”
一番话,大气凌然,视死如归,犀甲竟是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倒是个忠义之人。”
王允诚轻咦一声,随后见王云芝愈发焦躁,便是说道:“也罢,你若是不怕死,便带上你吧。”
说罢,飞身跃起,提起李三,几个起落变到了密林之中,身后哒哒马蹄声响,棕龙、犀甲亦是紧随而至。
李三再次体验了一次“平地飞行”的感觉。
忽高忽低,上上下下。
因为是被人“提”在手中,这一次却更加惊险,李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没过一会,便听见那小妮子惊喜的叫道:“角儿就在前面!”
王允诚止住,将李三放下,他睁开眼,却见密林深处,一穿着黄色僧衣,披着血色袈裟,长相俊美不在二爷之下的年轻僧人,手中提着一柄血色长刀,骑马缓行而至。
胯下坐骑通体雪白,头上一根亮银色独角,可不就是王云芝的“角儿”吗?
年轻僧人看见四人两马,眼睛亮起,伸手摸了摸光头,将血刀抗在肩上,哈哈一笑,道:“阿弥他妈的陀佛,没想到小祖我刚来大乾,就有如此运道,竟然能碰见这么一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