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苦追寻的名字这么容易就得到答案!
车子在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这个红绿灯停顿的时间特别长,整整60秒。他扶着额头苦恼不堪地问我:“我跟你说过没有,我们家有的是司机,不需要你学车。”
樵曙东脸色很难看,他的神情变得很遥远,他似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他是在想着她吗?
“我不想每天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被一大群无所事事的女人参观来参观去,倒好像我是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似的,我只是想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你当然不会明白这些,你天生就是周旋交际的能手,你早就适应了你生活的环境,你不会明白我要怎样辛苦才能跟上你的节奏。”
“胡说!你以为我就喜欢每天都有一群吵吵闹闹的女人把家里吵得天翻地覆的,我不是那种希望随时随地身边都有一大群人的社交动物,就连商界常来常往的那些人也没几个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凝夕,我真的很累,我的心其实很寂寞。”他凝望着我,握紧我的手,他将我拥进怀里,“现在我唯一能安慰我的事,就是回到家能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樵曙东,他也会寂寞吗?我以为只有每天游手好闲的我在寂寞着,没想到忙碌到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最多一个月能跑遍十几个国家的樵曙东也会寂寞。
那晚我在电脑上看新闻,看一些狗血无聊的偶像剧,最后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q大论坛,有回复!我迅速点开,一个叫“不知庐山真面目”的人回复道:“你不知道吗?椰子甩了樵慕白嫁入豪门了,大三快到大四那时候连书都不读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樵慕白也不是什么好鸟,还和椰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和电影女明星传绯闻!”
椰子甩了樵慕白!樵慕白和电影女明星传绯闻!
我又发了一条:“对了以前一直叫她椰子,都忘了她原来叫什么了,你还记得不?”这个人已经不在线了,我没办法再问详细,假如椰子就是“丁丁”,也就是说樵慕白和“丁丁”曾是很明确的恋人关系,而并非樵慕白一厢情愿的暗恋,那么奶茶呢?她认识“丁丁”?但以新闻在q大的影响力而言,奶茶是一定知道的。
我头越来越疼了,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那么她后来又为什么嫁给樵曙东,难道正如“不知庐山真面目”所说仅仅是为了钱吗?
过年樵曙东他们家有很多分岁酒和亲戚的孩子要结婚,其中几个是必须要去的,所以我们夫妻俩兵分两路分别去,本来是我去上海,他去北京,后来樵老太太临时说要去北京过年,他就飞去上海开半年会议,我就去樵家y城的表亲黄家参加婚礼,本来樵曙东怕我一个人会怯生,我自告奋勇:“没关系,有事我可以找萱妮作伴,刚好你弟弟也要去开会,没人陪她。”
“那好吧,你小心点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是不放心的样子!”
当天晚上樵曙东坐去往上海的飞机,第二天我到酒店等了半天打电话给萱妮:“喂,我给你占了位置呢。”“啊,你不说你不来的吗?”“哦,本来樵曙东有事我也不想来了,可是我想想觉得这种家族聚会还是免不了。”“我今天还有朋友要订婚,黄家我让慕白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边拿着电话听萱妮说:“你看到他没?”我隔着人群看到樵慕白远远朝我走来,因为迟到只有我身边这个位置空着。
他寒暄道:“我还以为你会和大哥一起来。”
我笑道:“他去开年会了,你怎么不去?”
“萱妮有事,我们家不来一个人不好意思,会议反正有大哥去就没问题。”
上菜后我们没说一句话,叔嫂间总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如果樵慕白知道我孤身前来他一定不会来的。
我很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我发现他不仅给人的感觉和樵曙东完全不同,连五官也和樵曙东不太像,樵曙东像他妈妈,总是有种摄人的威严,而樵慕白总让人觉得他很憔悴。我突然觉得和他很熟悉,我甚至有种难以压抑的冲动,想问一问他:“喂,你还爱着那个‘丁丁’吗?”
我当然什么话也没问。
出了酒店已是暗无天日的夜间,外面居然已经下起雪来,风很冷,我望着缠绕在冬青树上霓虹灯冰凉透骨的光。家里的司机张师傅回老家过年了,过年时节的出租车就像泰坦尼克号即将沉没时的救生船,早有成堆的人挤上去。门口人越来越少,我等得有些心急,过一会儿看到樵慕白从里面出来,没想到他还没走,他刚在门厅里和黄家亲眷说笑,看着他谈笑风生,剪影单薄,我在想,我是寂寞的,樵曙东是寂寞的,会不会樵慕白也是寂寞的?
他出来时我还在等车,正好有辆出租车出现在漆黑夜幕纷飞的大雪中,他站在雪地里伸手拦下了车,回头见我站在台阶上:“上来吧。”我犹豫了片刻还是上车了,我和他在后座并排无言,我看着窗外光影无常,大雪嘶嘶,转眼到了郊外,只见风里雪里羽毛般漂浮的树木,突然车后面传来一声巨响,司机转过头:“完了!车子爆胎了!”
这时候刚过春节,这地方又见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司机很快打了救援电话,一个又一个,终于接通了电话,车险客服中心知道地址后,叫我们在原地等待救援。
樵慕白望着窗外水田漠漠,夜色苍茫,他打了个电话:“哦,萱妮,你今天不回家了吗?好好,我还在路上,过会儿就回家了。”他“嗯”了两声放下电话。
樵慕白一定是个体贴的好男人,对妻子无微不至,相敬如宾,然而却是出奇地冷静自制。真不知道他和“丁丁”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会像普通男孩子为爱情伤筋动骨,痛彻心扉吗?真难以想象。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也响了,是樵曙东:“喂,回家了没啊?和萱妮玩得开心吗?”
“还好。”
“你还没睡啊?”
“嗯,过会儿就睡了,你今天开会开得怎么样?”
这转移了他的话题,他对我大概地讲了讲又聊了聊些旅行中的趣事,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了他说:“那我后天回家,感觉你也困了,晚安。”
我挂了电话,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歉疚,我没有对樵曙东说实话,我隐瞒了我和樵慕白在一起。当然不是因为某些阴暗的理由,我绝不是对樵慕白有什么想法,我只是不想因为他使我和樵曙东之间再生事端。
樵慕白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只顾低头玩手机,道路救援究竟什么时候到?
我在后座睡着了,在梦里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唱《突然好想你》,一遍又一遍,唱到一半又从头开始,我恨得牙痒痒,真想把梦里唱歌的那个人一巴掌拍死,还没出手就醒了,我看到樵慕白正把耳机插在手机上看电影,他嘴里无意识地哼《突然好想你》唱到“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的曲调。
我突然那么嫉妒“丁丁”,都去世五年了,她依然活在樵慕白的潜意识里,在樵慕白心中,“丁丁”是无可取代的吧。一个女人能够超越生死地让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此生无憾,是一个男人吗?不,也许樵曙东也忘不了她。
我想象着她的车是怎样从盘山公路上翻滚下来,樵曙东知道噩耗的反应,不,也许她先是被送到医院里抢救,像所有电视剧里那样,医生出来时对他沉痛地说那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樵曙东压抑着悲伤给樵慕白打电话,樵慕白可能远在大洋彼岸,风尘仆仆地坐飞机赶回来,这一夜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她抛弃了他,他原宥,她嫁予他的大哥,他原宥,唯一不能原宥的是,当他以为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时,她再次用死亡逼迫他一生一世受她的纠缠。
就像阿信唱的:“…最怕此生,已经决定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我实在太无聊了,手机又快没电了,看樵慕白还在看电影,我问他:“你看什么电影?”
他拔下耳机:“《情书》。”
“好看吗?”
“日剧,剧情还行。”
樵慕白不太愿意搭理我,他一向就不太用正眼瞧我,我觉得他的感情很温吞,就算对萱妮也不过如此,他好像对所有女人都没有兴趣。很快他手机也没电了,他也无聊起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下定决心,直截了当地说:“你能跟我讲讲她的事情吗?”
他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丁享洁?”
丁享洁!她叫丁享洁!我苦苦追寻的名字这么容易就得到答案!
我诚恳地说:“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喜欢说长道短的人,但我只是没有安全感,现在的我很迷惘,有时候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对,我不知道怎样融入你们这个大家庭,毕竟我和你哥哥原来的社会地位相差太大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白小姐,我理解,我真的能够理解。”
“请叫我凝夕,死者已矣,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樵曙东如果不娶我的话,他会找到一个条件比我好很多的女人,我真的不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我虽然不能樵家带来财富和荣耀,但我也不会破坏樵家的安宁,当时我答应曙东的求婚时我并不知道他在国内的情况会是这样的,但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我只想让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