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角落等待微风告诉你, 我在等你
我放下杯子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我和樵曙东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根本没有他。”
我看到樵缪成神色一滞,回头看到樵曙东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侧, 这时的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敌意目光望着我,然后看着他的父亲:“爸找丁享洁喝茶也不叫上我。”
樵缪成和蔼地笑道:“曙东,你和丁小姐在报上的事情…”
樵曙东冷冷地说:“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您话说完了我就带人走了。”说完顺手拉我走,他不容拒绝地将我拽进他的车里,我看到车窗外远处的庭院里种着很多树,因为不在花期, 只剩下枯槁的树冠, 犹如树叶书签的脉络。
我问:“那是什么树?”
樵曙东冷冷地说:“那是我父亲从日本移栽的樱花树。”
樱花树,我在后车座闭上眼,樱花树…
他发动引擎,车子开得飞快, 攘凡的尘世一晃而过, 几百万美元的名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中亦不过是一叶轻舟,挡风玻璃上印着初春叶子每一分翠绿和馨香,迎着春光仿佛是一弧极光。路上人实在是多,走都比开车快,我和樵曙东遇到一个又一个红灯,停滞不前,这个地段的红灯整整一分钟, 错过了绿灯就要多等一个一分钟。
我们身后一行车队循序渐进地响起沓杂的喇叭声,而我们仿佛被包围在十面埋伏的孤军,面对全世界车流发出的四面楚歌,怎么也逃不出命运的维谷,不进不退,生不如死。
秋日的阳光非常稀薄,一点点云朵都可以剥夺,日影无声掠过城市的上空,天色立时晦暗下来。
我的电话在响,我接起电话就听到樵慕白的怒吼:“人哪?!也没人做饭,也没人洗衣服,连唠逼叨都找不到对象,赶紧给我回来!”他在那头笑,“早点回来吧,我做好饭了,我在家等你,丁丁。”
他说的多了,我轻轻“嗯”一声:“有电话打进来,我先挂了。”
放下电话,樵曙东冷笑:“骗子!不过你是对的,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天谁不是生活在另一些人的欺骗里,这人生都不过是一场骗局,只是不知道谁骗了谁,谁欠了谁。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在不停不停骗着另一些人,为了金钱为了名誉抑或为了那自以为是的善意。”
我伏在窗口看车窗外的风景,隔着泪的光棱看黑海一般深沉的黑夜,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我所在的一辆布加迪威龙,永无休止向前奔跑。
乡间的秋叶,虫声唧唧中唯有一声递一声的夜莺啼鸣,汽车呼呼驶过,它扑棱着翅膀逃窜到寂静的池塘,池塘上开着一朵又一朵的蓝色的花。
我记起我也有个家,那里的篱笆上也开着蓝色的花。
我不知道我的眼泪一直流下来,樵曙东把车停下来歇在公路一侧,点燃一支烟,淡薄的烟雾好似天边飘来的一缕柔云,他并没有看向我:“那是水葫芦,它的繁殖能力很强,可以垄断湖面全部的光合作用。这附近有发电厂,水葫芦曾造成y城河道上游几千米内航道堵塞,几乎很难想象生得这么温婉的花也有这样可怕的繁殖力和侵犯力,三年来在y城使用将近一吨的除草剂,现在又长出来了,它都能在一夜之间无知无觉地当你还在睡梦时就覆盖整个湖面。”
我哭累了,夏夜的风很凉,公路两侧的叶子簌簌响着,我闭上的眼睑偶尔划过一丝幽蓝的闪电,樵曙东开车很稳,广播里嘶嘶调着频道,然后放起一首安静的歌《我坐在角落等待微风告诉你,我在等你》,我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人的手划过我的额发,指尖有一点冰凉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点月桂香,极清极淡地氤氲在馨香的露水芬芳中,在梦中我觉察到那是gucci的味道,慕白身上的气息。
在黑甜的梦中我轻轻地叫了声:“慕白…”
那香气逐渐逼近,像是头顶有大片乌沉沉的黑云迎面垂压下来,在梦中我真的以为天空要颠倒过来积压到我的脸庞,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我心跳“扑通扑通”一声盖过一声,因为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另一个人呼出的热气,能感觉到闭上的双眼划过幽蓝的光弧,黑暗中雷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好似天侧都要碎裂开来,远方响起隐隐的雷声。
“啪!”有人关上了门,车里的空气很沉闷,香水味逐渐逼近我,一丝一丝渗入肺中,香到令人窒息,我换了个姿势又换了个姿势,还是不舒服,有人在我身边坐下,绵软的座椅向下一陷,我陡然一惊,一道蓝紫的闪电将天际一分为二,继而犹如树冠分叉而出的枝桠天空龟裂出细碎的罅隙,车窗外狂扫过一阵雨,像是浸水的磁带叽叽嘎嘎地响着,嘶嘶得像个人在哭。
对一夜的来临我根本毫无准备,我丝毫没有想到樵曙东会对我做那样的事,事实上是没有想过男人可以对女人做那样的事,胸口最原始的恐惧和排斥满满地溢出我的心,那时的我简直天真到不可思议,就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
“现在插播一段台风警报,xx年第13号台风‘gotterdammerung’自本周五以热带低压的身份在西太平洋长距离匐行,于今天凌晨2点在y城登陆突然增强为热带风暴,马上转向偏北,一下子跳到台湾海峡,直指闽南沿海。今天白天,阴有中到大雨,夜间局部有暴雨到大暴雨,预估豪雨影响将持续一整天…”闷雷停歇下来的间隔我隐约意识到广播还在响着。
…今夜有暴风雨,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是朗朗晴空。
窗外的世界是滔滔不绝的白,能打破这种单调的唯有蓝紫光弧,毫不迟疑地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外面的世界仿佛是坚冰上的裂罅,隐约的蓝在大雨磅礴的玻璃上纵纵跃跃,仿佛墓地荒草间星星点点的鬼火。
水晶紫的光溅到我眼睛,天地骤然安静下来,那光明恍如晴日的万丈光芒,我睁开的眼又本能地闭上,那光刺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天空滚过尖锐的雷声,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了我。爸爸出车祸那天,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小店里买吃的,半道上舅舅抱起我,一大堆亲友蜂拥而至,舅舅把我抱到病床前,我吃了一惊,几乎都不认识他了,认了半天,转头问他们:“他是谁?”外婆捂着嘴哭出声音来怜惜地把我拢进怀里。
那天也下着雨打着雷,一道道刺破黑暗的银箭隐隐照亮爸爸惨白的脸,可是妈妈的脸比他更惨白,她哭都哭不出来了。那真是一段想死的时光,不断有政府派出的公安局、卫生局、司法局等单位组成的事故处理小组,调查爸爸去往上海出差短短半个月内的行踪,每一次来都是一次事故的转播,不断向妈妈追问最细枝末节的片段,他们怀疑的潜台词让妈妈崩溃,他们还给我们带来事故现场的照片,爸爸侧卧在公路上的血泊,鲜血凝滞成紫色的花朵。
每一次噩梦都在那张照片里醒来,雷雨对于我来说永远带着隐隐的血腥味和惊悚惨痛的意味。
我的手机在地上,我捡起来,它自动关机了,我开起来还有电,慕白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和短信,可能还不止那么多,我把手机关了又开起来,我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樵慕白,你不要妄想了,我早就爱上别人了,你对我死心吧。”我把手机的sim卡抽出来,从车窗的缝隙丢出去。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