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梦中的两张容颜(1)
“这,这是代王后为了今日面见太后特意差人送过来的,王后说第一次觐见太后希望娘娘穿得体面,给太后留下好的印象。”柳依依如是说。
晨曦朝见的日子,她实在不需要太出挑,尤其是第一次拜见那个以谦柔节俭的薄太后面前,谦卑是最好的姿态。代王后的心意厚重得不得不让她怀疑,前段时间才有的过节怎么会轻易散去,只怕是希望她不得入了太后的眼吧。
窦漪房是带着隐秘的身份来到代王宫的,她处处委曲求全,不愿与他人结怨。但是,这些日子她及时地明白了一个现实:沉默隐忍帮不了她,反而可能毁了她。于是,她要以自己的冰雪聪明,来适应、讨好、逢迎这个世界。
她处处忍让受欺,不代表不会玩心计,只是不想不愿意而已,从小在汉宫长大的她岂会不懂了这些。
应窦漪房的要求重新拿出一套衣裳换上,揽镜自照,那道烧伤疤痕比之前段时日已褪淡了些许。尽管破了相,眼前的镜子里还是出现了一张倾城容颜,虽然悲伤,但不失其仪态,虽然委屈,但更增其楚楚动人之姿,不禁自问:这就是自己吗?
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一死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样好好地活着。她不会像一只蝼蚁那般低贱地死去,亦不会像一片枯叶那般无声地飘落,从前的张嫣已死,她是窦漪房,为了那些为她牺牲的生命,她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攀向更高的高峰。
第一步,便是不能让所有人嘲笑她的容颜,可左脸的那块疤痕,毕竟有碍观瞻,她该如何让疤痕消失或者淡化?
“娘娘,房间那枝红梅已经快要凋谢,咱们回来时另折一枝换上吧。”柳依依端起白玉花瓶正准备走出门去。
“等等!”窦漪房猛地叫住了柳依依,望着玉瓶中的红梅,她的眸子里渐渐溢出了灼灼的光芒。红梅是么?当听见柳依依不经意间提起了红梅二字后,她便想起了一则传说,说西周周宣王的一个女儿偃凤公主,一日卧于凤栖殿檐下,风吹梅花落于额上,成五出之花,拂之不去,时人谓之“梅花妆”。那么,就将她的疤痕上描成一朵红梅花吧。
又一次取过铜镜,窦漪房让柳依依摘来一些梅花,各色花油金粉,兀自描了起来。那花蕊白里透黄,黄里透绿,花瓣润泽艳丽,柳依依凑近一瞧,不禁惊呆了: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梅花那冰清玉洁的韵致被栩栩如生的呈现出来,雅意悠然、大气婉约,远比那些用胭脂花上去的来得娇艳,而纵横就似一朵傲雪红梅。
带上面纱后,柳依依又把一个小小的羊皮套子戴在窦漪房手上,那是项子鱼做给她保护手不被冻坏的一种叫做手套的东西,虽然样子颇为奇特,可戴在手上确是温暖百倍。
一切妥帖之后,柳依依跟在窦漪房身后向着祥瑞宫走去。
大雪初晴,薄太后的居所祥瑞宫的琉璃砖瓦,樟木雕栏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辉,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却异常觉得亲近典雅。
举眸望前,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无边的雪地放佛绵延无尽。窦漪房折了淡梅色的衣裙,外套一层御寒的素白鹤氅,简单又不失大雅。及腰的长发随着拂面而来的轻风漫天飞舞,几缕发丝自然的搭在额前,头上无任何装饰,仅仅以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轻轻绑住一缕头发。
一张秀丽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面纱偶尔扬起,那浅浅一笑仿若落入凡尘的仙子。
随着恭候在外的宫女步入殿内,窦漪房忽然觉得些许紧张。这是她入宫月余以来第一次这样正式地拜见薄太后,近距离地观望她。
代王后和佘良人先她一步已经到了,果不其然,佘良人总是喜欢挑她的刺,捻她的错。
“美人这是好大的架子呀,没有八抬大轿敢情才走得这样慢?让其他人等着也罢了,可竟然还让太后娘娘等你一个美人,你眼里可还有尊卑之分?太后娘娘你看看她真是太放肆了。”佘良人跪坐在右下方对着薄太后说道,目光却有意无意扫向窦漪房。
窦漪房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挑,本想眼不见为净,目不斜视的忽略她的存在,然而此时怕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臣妾惶恐,伤筋动骨一百天,行动不便难免有些拖了行程,还请太后娘娘责罚。”她清澈无波的声音响起,没有回复佘良人,而是直接向太后请罪,既解释了她为何迟迟未来,又无一丝不敬之意,从容谦卑。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轻轻跪下去后两手拱合,左手压右手,举手加额,然后弯腰鞠躬,手掌触地,头顺势触在手上。然后两手齐眉,起身,直立后手放下再拜,口中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窦漪房行过大礼后安静的站在下首,等待薄太后发话。
殿内耀进点点阳光,忽明忽暗,窦漪房只觉被一双灼华千年挥散湮灭不去的眼眸吸了进去。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笑道:“听说代王很是喜欢你,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窦漪房依言抬头,目光恭顺。
薄太后的目光微一停滞,身边的代王后及时道:“窦美人从入宫起就带了面纱,对太后并无不敬之意,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闻言只是略微点头,可看窦漪房的眼神里又带了更深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
窦漪房樱唇微启,鹂音温婉:“臣妾窦漪房,初次拜见太后便迟了,请太后再受臣妾大礼,原谅臣妾的过失。”说着再次拜礼。
薄太后沉吟着接受窦漪房的再次拜礼,若有所思的打量她一番。她的目光随和恬淡,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适和压力。
再抬头时薄太后已经满面含笑,似乎很是满意窦漪房的表现,怡然微笑道:“很好,打扮得倒素净,看了也很清爽。”又转头对着代王后说道:“这孩子的确很懂事,不卑不亢,温和有礼。”
代王后连声称是,笑得亲切:“窦美人生得好,性子也好,就这样往那儿一站,连冬日温煦也得逊色几分呢。”
窦漪房抬头,见代王后今日着的是淡黄色的朝服,满头青丝仅用一个小巧紫色的簪子勾出端庄,独留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王后的端庄后仪尽现。
她谦卑地躬着身子道:“多谢王后娘娘夸奖,王后丽质仙娥,贤良淑德,是为后宫之表率,臣妾只是红花边上的一片绿叶罢了,受不得王后如此缪赞,实实折煞臣妾了。”
她低头,柔顺道:“臣妾惶恐,幸好有太后恩泽庇佑,代王宽厚,王后与佘姐姐又肯教导臣妾,才不致失仪。”薄太后颔首,和颜悦色道:“难怪代王如此喜欢你,将贤仁宫都给了你,哀家也觉得你很是招人喜欢。”说着命宫女取衣帛饰物赏赐与她。
代王后倒是淡然若斯,只对着窦漪房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佘良人很是不满的嘀咕着:“假惺惺的装腔作势,也不嫌丢人现眼……”
代王后微蹙眉头,轻咳一声对佘良人摇了摇头,太后也不是耳聋,自然听得清楚。
微微皱眉,但仍是笑着:“怎么玉凝觉得哀家赏赐得不对?你别不高兴,要是你有人家一半的知书达理也不至于代王总不待见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