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林伊如一边连声抱歉一边蹲下来去拾地上的东西,却不料那人也同时蹲下来,刚好使得她的头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林伊如连忙向后挪了一步,抬头细看,不禁囧得脸红耳赤,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事儿,没事儿。”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理着板寸头,胖乎乎的圆脸上有着一副男人味十足的五官。他说着拾起地上的书和教材,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他个子不高,穿着一身时下流行的“陈真装”,一副的干练和强健,还真的给人一种《霍元甲》里陈真的味道。
林伊如红着脸,低头跑进了教室,坐到座位上,心里好像有只小鹿一样在“扑棱棱”地乱撞。她拿出课本竖在课桌上,挡住了自己的脸,可视线却忍不住向前面瞄去。只见那年青人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取出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郑孝磊”三个字,便转身双手扶着讲台,严肃地看着乱哄哄的教室。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秒钟的沉默,让学生们感到了这个地理老师的威严。“呃——,在开始上课以前,我首先自我介绍一下。”他停顿了一下,回头指了指黑板上的三个字,脸上看不到刚才在门口的那个笑容,用充满磁性的男中音接着说道:“我叫郑孝磊,在以后的两年时间里,我将和在座的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希望同学们能认真地听讲,遵守课堂纪律,如果有不明白或者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同学们在课余时间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不过,在课堂上面,我不希望刚才的场面再次出现。好啦,请大家打开课本,我们开始上课……”
夜校的课时安排,并不像正式高中那样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界限分明。整个下午,郑孝磊一口气讲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宣布让大家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再接着上课,但是他的讲课方式却让学生们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沉闷。除了一些重点需要背诵的地方,郑孝磊让学生们划起来以外,其他的时间,他基本上都像是在讲故事,生涩乏味的地理知识被他引经据典地融入那些故事里面,变得通俗易懂,趣味盎然。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当郑孝磊宣布下课的时候,学生们才意犹未尽地同声感叹道:“哇,时间过得真快啊。”林伊如在同样的感叹之余,却莫名其妙地从心里感到一阵羞涩,兀自对郑孝磊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敬仰。
很多年以后,林伊如都无法弄清楚,自己当时对郑孝磊一见钟情般地花痴表现,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也许是当她的头撞在郑孝磊怀里的时候,他脸上露出那个灿烂笑容的瞬间;也许是他一身“陈真装”不苟言笑地默望着嘈杂地课堂的那几秒钟;也许是那郑孝磊在课堂上融会贯通、绘声绘色讲授课程的那一个下午;也许……多年后的林伊如已经记不起来当时还有多少个也许,只记得自己当时已经没有了上午来报到时的那份从容和淡定,只记得自己的脸在整个下午都像喝了酒一样红扑扑的,犹如这春天里在家乡的山脊上盛开的粉色桃花。
直到放学回到家,那桃花般的脸庞还让三姐纳闷不已:这丫头,才上了一天的课,就变得傻乎乎的,难怪老家的老人们常说,女孩子不能读太多的书,不然会变傻了的。
从那时起,林伊如都会在心里期盼着每个星期天下午的到来,期盼着能再次看到那张让自己怦然心动的胖乎乎地脸,即使自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课余时他被同学们围在讲台上看不见他,但他那充满磁性浑厚的话语以及爽朗的笑声,都让林伊如感到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在林伊如以后所接触到众多的男性当中,郑孝磊算不上英俊漂亮的,甚至连“帅”都称不上,可林伊如就是被他那酷酷的表情和极富磁性的声音所陶醉,十七岁的花季少女第一次打开了心扉,第一次尝到情窦初开的甜蜜和惆怅。
时值清明,梅雨季节姗然而至,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那个周日的下午,刚好轮到林伊如和另外两个同学做值日生。三个人打扫好教室,林伊如把黑板上的几张地图收起来,和着一叠作业本一个人送到教研室去,却看见郑孝磊还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不禁觉得脸上又是一阵发烫,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进去好还是先避开。此时郑孝磊也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她。于是,林伊如硬着头皮迈进了教研室的门。
“老师,这是同学们交上来的作业本,还有这几张地图。”林伊如把地图和作业本放到郑孝磊的办公桌上,想转身离去,却被郑孝磊叫住了:
“这位同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林伊如吧?”
“嗯,老师好。”
“来来来,林伊如,去拿张凳子坐到我旁边。”郑孝磊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作业本,微笑着说:“这是你上次交过来的作业本,有几个错误的地方,我把它改过来了,你看啊——这马里亚纳海沟和冲绳海沟你在地图上标错了,靠近我国台湾岛的是冲绳海沟,而马里亚纳海沟则是在右边的太平洋上。”
“喔——我把它们标错了。”
“还有,夏威夷群岛是美国的一个州,不是日本的,我在课堂上不是给你们讲过‘偷袭珍珠港’吗?就是发生在夏威夷的檀香山。”
“呵呵呵,不好意思。”
郑孝磊讲解着林伊如作业本上的错误,示意她逐一订正过来,不知不觉却发现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林伊如,回去再好好对着地图复习复习,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可不能再出错了。”
“嗯——,谢谢老师。”
“你住在哪里?下这么大雨,老师送送你吧。”
“我住在蒲鞋市的工人新村,没事儿的,老师,我有伞呢。”此时,林伊如已没有了先前的拘谨和羞涩,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是吗?刚好我们还顺路,和老师一起走走。”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
林伊如的笑容让郑孝磊的心里闪过一丝惊喜和遐想,虽说这是自己第一次与这个文静甜美的学生交谈,可当时那个在教室门口冒冒失失撞在他怀里的小姑娘的惊鸿一瞥,她脸上的那份纯真,那份羞涩,连同她作业本上端正、娟秀的字体,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在这段时间里,引起了他无数的遐想。尽管她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尽管自己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可郑孝磊却会时常在自己的睡梦中看见她,甚至拥有她。
在学生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的郑孝磊,内心却在忍受着相思的煎熬,但为人师表的他又不敢贸然在学生面前表露出来,今天终于让他得到了这个机会,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呢?
“老师,你的地理知识太棒了,你是怎么记得那么多的?”两个人各自撑着雨伞,在人行道的人群中穿梭,林伊如冷不丁儿地扭头问了一句。
“这些地理知识我也是在高中时学过,读大学的时候早就忘记了。”
“是啊?真让人不敢相信。”
“其实啊,我大学里读的是物理系,连地理书的边都没有摸过,更不用说去记这些东西了。”
“啊?怎么可能呢?老师,那你怎么会想到去教地理课的呢?”
“唉,这哪里是我要想啊,当初毕业的时候,分配到市八中,却被告知物理和其他各科的老师名额已经满了,只有地理老师还缺人,所以我就只好去教地理咯,第一天上课,连我国的国土面积是多少都不知道,也没有备课,只好翻开书照本宣科地念,还念错了好多地方,闹了不少的笑话。”
“是吗?这可真有意思,想不到老师也有闹笑话的时候,哈哈哈!”
“从那以后,我只好翻出以前的课本和笔记,把整个高中地理的内容统统都复习了一遍,才慢慢把以前的知识找回来。所以说,工作也好,学习也好,其实专业对不对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和热情去对待它。”
“哦……我明白了,老师。”
林伊如此时已成了“旭日公司”的总经理秘书,除了每天晚上和周日的紧张学习之外,其他的时间都被钱旭阳指挥得异常忙碌,却使她的能力在繁忙紧张的工作中得到了锻炼和提升,也为她日后的人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造就了她往后处乱不惊,淡定从容的处事风格。
如今的她已和两年前刚刚从大山里出来的那个天真好奇,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有着天壤之别。经过这一年的努力,林伊如不仅跟上了高中的学习进程,而且各门学科都达到了优秀。
林伊如与郑孝磊依然在每个周日的下午见面,然后傍晚再结伴回家,渐渐地他们之间的情感在发生着微妙变化。面对比自己年长十岁的老师,林伊如表现出了少有的稳重和成熟,再也不是刚认识他时的那份羞涩和痴情。
这些日子郑孝磊家里正在装修,他的父母已经和隔壁未来的岳父母商定好,让他和未婚妻在今年的“五?一”结婚,而他在高考前的这段时间里也就不会再来夜校讲课了。也许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做林伊如的老师,是他最后一次与她结伴回家了。
这一年来,他对林伊如的爱慕在逐渐加深,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他曾多次想跟未婚妻提出分手,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然而当郑孝磊把自己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告诉林伊如时,她的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她不能夺人所爱。
尽管林伊如很珍惜自己所付出的这人生第一份感情,也希望在繁忙的工作和学习之余,身边有个男人爱惜自己,在乎自己,可郑孝磊在言辞中所表现出来的矛盾和暧昧,让林伊如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她明白自己的未来不能够寄托在这样的男人身上,她不想成为第二个三姐。
“伊如,下个星期开始,我就不来给你们上课了,高考马上就要到了,你现在工作又这么忙,我真有些担心你会吃不消。”
“不会的,郑大哥,我现在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多大的压力都不会压垮我的。倒是你自己马上要结婚了,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林伊如满脸坏笑地朝郑孝磊做着鬼脸,可话语中却透着一丝的酸味。
“伊如,有句话我憋在心里,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你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让我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给你,好吗?”
“郑大哥,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其实那也是我想要对你说的话。”林伊如大方地挽住郑孝磊的手臂,黯然地说:“能遇见你,也算我们彼此有缘,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哥。”
“伊如,你的话让我感到很愧疚,若论年纪,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反倒不如你这个小妹妹想得开,既然你能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也不再说些让你为难的话了,不过,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去看录像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看电影了,可是,郑大哥,你得先请我吃饭,我肚子饿了。”林伊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没问题,我也饿了,就让我好好地犒劳犒劳我们的肚子吧,哈哈哈!”
“嘿嘿嘿!”
两个人在大会堂附近的一家排挡吃过晚饭,买了两张电影票,拉着手进了电影院。电影院放的是录像片——香港电影《倩女幽魂》。那曲折的情节,激烈的打斗,优美的旋律,尤其是宁采臣和聂小倩之间哀怨悱恻、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让林伊如看的是如痴如醉,动情之处,她不知不觉地偎在了郑孝磊的怀里,想到自己将要失去自己的初恋,不竟黯然神伤,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郑孝磊第一次拥美人入怀,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没想到这貌似坚强顽皮的丫头,竟是个感情丰富而又脆弱的女孩。别看她平时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地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其实她心底里还是非常渴望自己去爱她疼她的,可面对自己的双亲,面对性格刚烈的未婚妻,以及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未来岳父母,他能做出抗争吗?能当着他们的面说“不”吗?
从电影院出来,林伊如还沉浸在主人公的生离死别之中而无法自拔,不知她是为聂小倩的遭遇而悲悯,还是为她自己的处境而委屈,使得她伤心地依偎在郑孝磊胸前微微地抽泣起来。
“伊如,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如果你想哭,我们就找个地方,让你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如果你在心里怨恨我,那就在我的脸上狠狠地多扇几个耳光出出气,怎么样?”
林伊如放开了郑孝磊的手臂,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的眼睛,小嘴唇委屈地扁了扁,终于不顾周围行人的目光,张开手臂搂住了郑孝磊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哭出声来。
郑孝磊顺势把林伊如抱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并招手叫了一辆三轮车,两个人一起坐了上去。林伊如坐在他的大腿上,羞怯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依然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郑孝磊示意三轮车在中山公园门口停下来,他付了车费,然后把林伊如抱了下来。这时林伊如已经平静了很多,她放开郑孝磊站到了地上,难为情地左顾右盼着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此时,远处高楼顶上的电子钟刚好敲了九下,公园周围的街道上依然还是熙熙攘攘,远处舞厅里还不时地传出强劲的“迪斯科”舞曲的音乐,路边的小贩们还在起劲地招徕着生意。虽然还是晚春,可街道上的人们早已穿上了短袖,闷热的夜晚,让人感觉犹如夏日。
郑孝磊刚才被林伊如这么一闹,额头上已见不少的汗珠。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去售票处买了两张门票,然后拉着林伊如往公园里边走。
林伊如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郑孝磊,眼睛还怯怯地不敢看他,郑孝磊一把把林伊如搂在身边,接过手帕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深情地说:“看你这脸上,都成大花脸了。你不是说你有金刚不坏之身吗?没想到你这个小美人还那么多愁善感,一部电影就让你哭成这样。”
“你知道什么呀?冷血动物,人家……人家……就是想哭嘛。”
“好啊,现在这里没人,你再痛痛快快地哭一次。”
“讨厌。”林伊如举起小拳头想砸到郑孝磊的身上,却被他伸手握住了,整个人被他抱起来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当郑孝磊看着前面的林伊如楚楚可怜地撅着小嘴的样子,一阵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了上来,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那湿润性感且还喷射着淡淡气息的双唇。林伊如的脑海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从开始懂得男女之爱起,林伊如就曾经无数次地想象着自己的初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想不到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她感到自己浑身像没了骨头一样地要瘫倒在地,仿佛周围的空气在瞬间也消失了似得,让她拼命地用鼻子都无法呼吸。
郑孝磊把林伊如紧紧地拥在怀里,尽情地吸允着那甜甜的双唇,而她的脸早已像发了高烧一样地滚烫滚烫,她那微翘的鼻孔里喷出来的气息,像盛夏里滚滚而来的热浪,开始让郑孝磊失去了理智。
两个人缓缓地倒在了茂密的草丛里,郑孝磊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林伊如的裙子下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