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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青子衿(上)

天墨 朴落 3526 2024-11-19 05:01

  绿樟里,处处蝶舞,谁人知晓。

  摆渡岸,粼粼清波,青山几何。

  不似人间,胜似人间。

  月光清泠,云雾朦胧,面对皓皓银波不免苦涩一番。白帝山笼罩在这轻柔月光之下,平添几分隽秀。山道上,一道青灰身影在月下显得有些落寞。他快步走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或许是走累了,他停了下来。“哎,今晚又要......以天为炉地为铺了。”他自语道,想来也是生性淡泊,不计较太多。当下,寻了一块倚着大树的草地便躺了下来。

  月华洒落,似滚滚倾泄的天河。那方才自语的竟是个少年。他约有十五六岁,面如温玉,眉清目秀,只是稚气未脱,稍显青涩。他衣衫落拓,腰间悬着一块墨紫玉佩,那玉佩发出淡淡荧光,缭绕少年周身。他嘴角微微上扬,或许正自美梦它方。

  清风习习,衣衫猎猎。他蜷了蜷身子,许是冷了。

  月黑风高,以近夜半。白帝山四周倏然火光四起,喝声连片。少年闻声惊起,缓缓睁开朦胧睡眼。“哎,这夜宿清风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他低声自嘲。但听那喝声穿云裂石,震动四野。他悄悄伏底身子,一点点向山下探出小半个头。

  白帝山下一派刀光剑影,隐隐约约看得见一群黑衣大汉正围着一群人不停追赶。黑衣大汉个个手持冷刃,凶神恶煞。有几人似是群贼之首,策马执鞭。那群人显得特别慌乱,似散沙一盘。“这世道,还真是不太平。”少年自语道。此时山下已停止追打,黑衣大汉已将众人包围。

  贼群之中缓缓走出一个大汉,他坐下神驹浑身枣红,似燃着熊熊烈焰一般,昂首顾盼,神色睥睨。“你们是何人?”大汉冷声问道。言语中分外冷漠,他双眸如刀,在这寒夜中显得更加阴沉。众人被他冰冷目光一扫更是心头一阵寒颤。

  众人默然不语,“都傻了么?”大汉身旁那个手执长鞭的男子喝道。他策马朝前走了两步,又是一声大喝:“快些答话”。他胯下战马亦是连喷了数个响鼻,倒是与主人心有灵犀。

  众人之中,一个少年碰了碰身旁的老者,他们衣着光鲜,看得出地位不低。老者心领神会,徐步上前,缓缓辑了一礼,道:“小老儿乃是白帝城人士,此番奉老爷之命去四十里外的衡阳省亲。”

  “你身边少年是何人?”冷漠男子问道,老者听他一问登时色变,那少年也吓了一跳。“这个,只不过是一个下人。”老者讪讪笑道。冷漠男子微微欠身,手中长鞭顿时指向少年:“你,出来。”

  少年如遭雷击,噤若寒蝉。他双手死死拉着老者手臂,老者只是无力摇头,。刚刚那个手执长鞭的男子向左右挥了挥手,两个黑衣大汉登时直冲人群,似老鹰觫鸡一般将少年拎了出去。

  冷漠男子扬手便是一记响亮耳光。“啪”登时打的全场寂然。没了喧闹,只有风习习卷涌,只有火把摇曳乱舞。

  “说,你是何人。”冷漠男子低声问道。

  少年捂着肿起的脸哽咽道:“我是白帝城秦家大公子,家父命我去衡阳探访外祖,今日才回来。大人饶命啊。我秦家九代单传,我是家中独子,大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古玩玉器,银票美女......但求你放了我便是,我上有八十老母...”

  少年继续哭诉,却不知为何,那冷漠男子目光陡然迟滞起来,低声念着:“秦...”

  山上冷月清光,那落拓少年倒是也乐得看热闹。“呵呵,这厮,感情这年头的富贾子弟都是这般没骨气。”山下火光连片,冷漠男子向身侧男子略略说了几句便纵马离去。他身侧的男子上前两步,高声喝道:“交三万两银子,滚吧,我家寨主看不起你们这帮窝囊废,寨主说,明早若是还在白帝山看见你们,便请你们去寨中做客。回城以后纵是千军万马,我津川寨便也接了。”

  “我等怎敢,谢大爷不杀之恩,小老儿这儿先行叩谢了,快,快给大爷们备好银子。”老者赔笑道。

  山巅之上,夜风习习卷鼓,流云汩汩游弋。落拓少年显得有些失望。“哎,这便完了,还真是没劲呢。”这出短暂闹剧过后,黑夜已然悄声离去。东方渐白,隐约看得见远处流岚曼舞。此时他睡意全无,索性起身,便也朝着山下白帝城走去。

  白帝山下,守门的士兵有些懒散,倚着城门正自小睡,红日还未升高,城中鲜有人影,只能偶尔听见几声鸡鸣。他一个落拓少年,自幼便浪迹天涯,此刻正自悠哉的在城中闲逛,不多时便溜了大半圈,少年暗暗思忖:七尺男儿,岂能夜夜露宿街头。便朝着方才路过的小庙渡去。

  庙门两侧各书四个大字,左首“清净雅致”,右侧“结庐人间”。中间是“渡缘”,高雅别致中更是体现慧悟妙觉。少年“梆梆”叩了几声门,那木门未琐。他脑中灵光一闪,高声喝道:“有缘人来了。”当下推开木门,径自走了进去。

  佛堂香烟袅袅,淡淡低吟萦回大殿。几个和僧盘膝作着早课。少年二话未说当即也跟着盘膝静坐下来。

  良久早课结束,一个胖和僧轻颤眉峰,问道:“施主可是有缘人?”

  “正是”,少年笑道。

  “这又可是有缘之地?”和僧又问。少年剑眉半蹙,郎声笑道:“人生如梦,全寄旅途二字,今日既然到此,便是有缘了。”

  胖和僧听罢大笑起来。“好,好,好。”似乎极是赞许,当下对身旁沙弥笑道:“你带施主去禅房歇息,再为施主备套干净衣衫。”

  “粗茶淡饭,勿怪勿怪。”胖和僧笑道。少年恭敬辑了一礼:“奕夕谢过大师。”随后长笑一声,跟着沙弥走了出去。

  大殿上,那胖和僧依旧敲着木鱼,脸上始终有一道淡淡微笑。

  一番休整过后,已是晌午,和僧们大多各自回到禅房颂经念佛了,奕夕闲暇无事便在庙中四处走走。小庙内极为清雅,树木花草修剪的干净自然,他一个人清闲漫步在庙中不知不觉便来到大殿。

  奕夕暗暗思咐:既然来了便顺道去拜拜佛吧。佛前有人,隐约从帐外看到一道单薄身影,他缓缓走近,点了三柱香。那佛前跪立的却是个女子,奕夕心中暗自惊奇,当下凝眸望去。

  那一回首终是刹释流岚,恍惚间好似逾越千年一般,是痴迷,是惊异,是骨子里三两片沸腾的火,是心中解不完的结。

  他错愕,好似在梦中见过这身前的倾城女子。他倾情,仿佛生命中最原始的记忆便是拌着她。

  她杏脸桃腮,星眸蛾眉,芳容落雁沉鱼。美貌月闭花羞,肌骨天然自好,不搽脂粉风流。仿佛谪凡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恬静似淡淡盛开的雪莲花,散发淡淡的,淡淡的清香,当真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奕夕不知所措,为何对她这般熟悉,熟悉这眼前的白衣白影。

  恍惚中仿佛有人在耳旁轻轻说起:

  你可曾记得千百年来始终有人向你眺望。

  你可曾记得那时花开,你便是依在他的怀中看着漫天花雨。

  纵然千百年过去了。

  那剪不断的情丝依然紧紧牵着谁?

  此刻他只想拥上前去,紧紧的拥住身前女子。为何如会此?恍惚中只觉得曾经拥着她摆渡天涯海角,看拂晓辰光,霡霂惺忪。望流星花雨,氤氲弥漫......

  难道这便是一见钟情? 还是隔世之缘? 他渐渐沉迷,那年轻女子依旧合十双掌低声颂经。她娥眉轻颤,只觉得有倏地一道炽热目光不停盯着她看,那目光灼灼发烫,似乎要将她熔化一般。

  她缓缓睁开双眸,但见身前三步,一个俊秀少年盯着自己看个不停。那眼神炽热凄迷,忽明忽暗。深情中却又带着几丝苦楚,似有一层化不开的浓雾。那层层雾后便只有她的影子。他就这般痴情又落寞的看着她。

  他就一直这么看着我?女子芳心一颤,登时雪腮一红,低声呸了句:“登徒浪子。”那声音婉转清脆,宛如阵阵铜铃,清脆激撞。淡淡轻柔,让人如沐浴春风之中,好似可熔化三月冰雪。

  奕夕更是痴迷,什么仙乐鼓瑟,都比不上着一句“登徒浪子”悦耳。他静静伫立,无语凝噎,那眉角粉黛,流波荡漾的眸子,令人抨然心动,那是震颤了整个灵魂的刹那,是情,是爱?是斩了千年也斩不尽的情丝。还是嘶哑千年也依然等待的爱恋?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他在心中已把这一刻定义为永恒,就算过了千百年,他依然要在心中深深勾勒,深深回忆,那年少轻狂时,曾经似水流年的追忆。

  突然间,弈夕只觉脑中如炸,胸膺如堵。腰间玉佩光芒闪烁,那一片片白影顷刻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往事如烟,奕夕只觉呼吸窒堵,心如刀绞。那幅幅画面是谁的过往?是他的?还是谁的?他一人在那儿痴狂,就在佛案青灯前,心中仿佛卷起千堆雪浪,正怒嚎着拍打江岸。那三两步距离是咫尺天涯,是冥冥不可逾越的鸿沟,还是三两步之后的柳暗花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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