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邵谦深吸两口气,游移的看着小安,“我跳下去,你就不喝?”
小安冷笑一声,不说话。谅他也不敢跳,这样跳下去,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啊?这样说,无非是出口气而已。
没想到,他连衣服也没有脱。“扑腾”一下,以极为标准的姿势,深深地跃入了水中。
看见不假思索跳进水里的顾邵谦,小安轻轻的叫了一声,浑身抑制不住的一个激灵。这可是二楼,一楼挑高的大厅,接近四米。而且这是北欧的初春的夜晚啊!接近零度的水温啊,他就这样跳下去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她只是小小的气话而已,恨他不坦诚,不敢以真实的面目面对她,不像个男人,整整他出气也就可以了。可没有想把他怎么样啊!他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情,哪怕是感冒发烧了,她都会很心疼的。惊叫了一声,小安匆匆的奔下楼,扑向游泳池。
游泳池一片寂静,水面上一丝动静也没有,一点点浮上来的气泡也没有,游泳池很深很大,小安一时间捕捉不到水下的的那个黑色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紧张的看着静悄悄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游泳池,嗓子上的那个名字恰在了喉咙眼,想要呼唤,但又卡在那里,一时喊不出来,只是捂着心口,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池边,一遍一遍的搜寻者那个声音,嗓子低低的呜咽,“邵谦——”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笃定的压抑不住的笑声,低低的,却充满了得意,带了些平常惯见的得意慵懒的气息。
小安回过头来,果不其然的看见那张笑的得意的脸,面具已经拿去,明亮的笑容遮满了面容。扬扬嘴角,一副看见猎物落入网中的笑容,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轻笑,“怎么?在找我?担心我了吗?”
小安的心闷闷的一声冷哼,停滞在那里,有些无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第一个念头涌上来,他没事?微微的松了口气,嘴角上扬。但是随即第二个念头又涌了上来,他在耍她?故意看着她为他着急难过么?真是可恶,小安细密的咬了咬牙齿,有些懊恼般。这次躲到北欧来,就是要好好的占上风,以前她爱他,为他难过伤心,这次,她也想要他尝尝这种味道。
懊恼的瞪着他,小安不说话,一跺脚,恨恨的离去。
远处,留下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嘴角是莫测的微笑。
“甘净,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诶,本来是想要整整他的,可是还是好像被他占了上风似的啊。”某个女人很懊恼。
甘净叹口气,有些无聊的望着她,“你无聊么?有什么好斗气的啊?你爱他多一点,或是他爱你多一点,有什么区别么?”
小安皱皱眉头,“我也觉得自己无聊了些,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就这样认输,就这样承认,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甘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是要怎么样?”
小安仰起头来,望着星空,若有所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够主动来找我,告诉我,我在他心目中的重量,好让我有信心,在这么多年的挫折和期待中,继续走下去。”
十年后重新来到北欧的第一个夜晚,顾邵谦梦到阮小安。
十年前,她说她得了脑癌,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就这样完全不顾及到他,就这样独自一个人离开,消失在茫茫的人海,再也寻找不到。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过就是因为爱上你,所以比你卑微,比你渺小,被你轻蔑,被你看不起,被你不珍惜。
我知道我应该离开你,但是请原谅我心底的小小自私。
我想,如果这么一年一年的爱下去,是不是就成了你的一辈子?
只是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的一年一年了。对不起。
离婚协议书在律师那里,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我将死之人,也用不着了。
我给了你我的爱,我最美好的时光,现在,我要给你,自由。”
这张纸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纸条被揉的皱皱巴巴,纸条上的字迹,什么也看不见,可他还是留着这张字条。她恨他,恨他不爱她,恨他冷落她,伤她心,他知道,但是无可奈何。因为那个时候,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爱她,保护她。可是这样的方式,也许是错的。十年,跌跌撞撞中,两个人彼此的磨合中,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
还记得十年前,他查到了小安的亲生父亲是沈兼容,他以为她会来北欧,便追到了这里,可是,还是找不到他。那天晚上,他躺在宾馆的床上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的小安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穿着红色的长裙子,头发高高挽起来,眉眼里神采飞扬,站在白色的窗纱后面朝他盈盈地笑。
他知道那是梦,记得记忆里珍藏的这个小姑娘已经离开他了,也许还能再见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也许,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走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可她笑得那么好看,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海风猛地扑过来,弄乱他的头发,她咯咯的笑声响在震耳欲聋的海浪里,被海水卷着一层一层远远铺开,他握住飘摇的窗纱猛地一拉,她的身影刹那消失,银铃般的笑声荡在潮湿的空气里,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碰到紧闭的窗户,手指触到玻璃,猛地一疼,似乎有种骨头裂开的触感。这个时候,他看到玻璃后面有弯弯曲曲的海岸线,一路绵延到天的尽头。啪啪的海浪里,似乎听到她在耳边轻轻唱:“容颜总有凋落的时候,爱情可以抵达天荒地老,久远的时光之后,亲爱的你,是否还能记得,曾经在静寂之夜传唱的,我们的关于爱的歌谣——不要怕,时光短暂,爱情玄妙,这一刻握住你的手,便是永恒的美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