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声音嘶哑的一笑，他扭头看了一眼一身华服却躺在稻草上的周启阳，失笑道，“你确实老了，年轻人怎么会让那么贵重的衣物沾染车上的泥土。而我，虽然身体老了，可是我的心却一刻也未曾老过。”
“你已经老了，只有在赶车的时候，才年轻。刚刚在村口遇到你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肢体上的动作，无不说明你的心已经老了。只有赶车，才能让你的心再次回到年轻的时候。”周启阳不知为何，反倒与老人辩论起了年轻与苍老。
“年轻人啊，不经历沧桑，岂能返老还童，我这才是真正的年轻。虽然你面容稚嫩，可是眉宇间，神态间，已经透露出了沧桑之意。当你何时能像我一样，便是真正的年轻。”老人笑着说道。
周启阳在心里暗叹一声，嘀咕道，当为如烟恢复人身，当为夜岚驱除鬼枪之魂时，我也会再次恢复年轻的。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聆听着马蹄子扣在地面上发出的嘚嘚声响。
老人专心赶车，周启阳则失神的望着天空不断从北向南流过的白云。
他不知，是因为马车北行，所以流云才会向南飘，还是原本流云便一直向南飘着，马车只不过是加快了流云的速度。
迷迷糊糊望着蔚蓝色天空的周启阳，也不知就这样看了多久。
直到炽热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时，他才从马车上坐了起来。
偏着头，四下里扫了一圈后。
景物，已经大变。
田丰村附近那熟悉的山脉已经消失不见，四周连绵起伏的山脉，他一点认不得样子。
“老伯，我们走多久了？”周启阳狠狠的抻了一个懒腰后，手搭凉棚看了一眼头顶太阳的位置。
太阳，已经东升而起，即将移至正中。
赶车的老人，怀中抱着马鞭，他在听到周启阳的问话后，从瞌睡中醒了过来，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后，道，“已经接近中午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他说着，在路边停下了马车。
从车上拿过水壶和一个破旧的铝盆。
铝盆当啷一声放在了拉车马匹的前面，老人给铝盆中倒满了清水后，自己也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他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热汗后，道，“这鬼天气，都接近十二月了，还这么热。”
他说着，提着衣襟扇了起来。
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后，老人又从马车上拿了一把镰刀，给马匹割了一点黄中带绿的草后，喂了马，便再次上了路。
马车再次向前奔腾而去，可是却没有了刚从田丰村出来时的速度。
周启阳被炽热的阳光，晒得脊背有些发痒的刺痛。
他扭了扭身体，让自己尽量好受一些，随口问道，“老大爷，这牛家村和牛家城是在一个地方吗？”
赶车的老人摇了摇头，道，“牛家村距离我们村子只有近百里而已，而想去牛家村却还需要走近百里才行。如果你今天找我的时候，是去牛家城的话，我才不会去呢，太远了，一天根本回不来。”
周启阳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听说过百鬼之森吗？”
老人哈哈一笑，他苍老浑浊的双眼意外的看了一眼周启阳，道，“想不到灵途村的周大师，只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他知道周启阳的身份，几日来，周启阳赶跑了李麻子的事情，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对于周启阳的容貌，他自然了然于心。
所以，在看到周启阳第一眼的时候，他便从周启阳身上散发出的出尘之意得知了身份。
周启阳眉头一挑，声音有些凝重的道，“我不是只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我也不喜欢成天接触这些事情，可是我有要事去百鬼之森。”
老人对于周启阳的话来了兴趣，他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道，“如果方便的话，说说呗，解解这路上的无趣。”
见老人如此感兴趣，周启阳有些苦涩的暗笑了一声，道，“其实，是有人拜托我去百鬼之森完成一个幽魂的心愿，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是渡灵人。所以，对于这样的恳求，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原来这样。”老人点了点头，眼中的精光逐渐散去，再次恢复浑浊。
他抻直了因为瘦弱而满是褶皱皮肤的脖子，连抻了两下后，感到舒服了，才颇为感慨的道，“你想知道百鬼之森是吧？”
他有些不屑的呵呵笑了起来，道，“什么狗屁百鬼之森，都是骗人的。说的吓人点，是百鬼之森，说的不好听，就是半山腰的乱葬岗。只不过，最近十几年，那乱葬岗上长了不少树而已。”
他掏出腰间的烟袋，装了一锅烟，用火柴点燃后，狠狠的吸了几口，道，“因为乱葬岗常年被树林笼罩，久而久之便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所以，那片乱葬岗便被人们口口相传，变成了百鬼之森。什么夜间有鬼出没，什么树影间有红衣女人的脸。”
说到这里，老人颇为气愤的狠狠拍了一下大腿，道，“更有甚者胡言乱语，说在夜晚看到了百鬼之森中，有上百面容狰狞的恶鬼在聚会。”
周启阳看着老人因为气愤而变得有些涨红的脸，他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一下老人的肩膀，道，“老大爷，消消气，以讹传讹的事情，我们不去说，仅仅是听听就好了，又何必那么较真呢。”
他说完，目光转动，向大路东边看去。路旁，一排排的树影随着马车的前进不断后退着。
老人刚刚的一番话，让他的心里，有了一抹担忧。
既然有这种传言，那么或许百鬼之森真的有上百恶鬼也说不定。
老人也说了，百鬼之森原本便是乱葬岗，有百鬼，并不足为奇。
时过正午，周启阳所乘坐的马车，终于缓缓的驶进了牛家村。
牛家村虽然名为牛家村，可是却并没有任何养牛的农户。
这里，大部分人都以栽树为生。
满山遍野的栽着桃子，苹果，李子……
各种各样的水果，一年四季不断。
如今这接近十二月的时节，正是苹果挂满枝头的时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