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烈日当头暴晒,一柱香的时间头发就恨不能燃起来。
而车队足足走了一天,也晒了一天。
官道像是没有尽头,太阳也有心作对,迟迟不肯落下山,官道两边只有荒丘矮山,连遮荫的地方都找不到。
来福一手扇着风,一手搭凉棚尽力往远处望,巴不得能看到个茶铺什么的。
突然来福咦了一声,用力揉揉眼,又往前张望几下,“吁”的一下把坐下骑兽拉住。
“不好,前面有人!”
被晒得有气无力的护卫们一个激灵:“在哪在哪,有多少?是白玉坊的的人吗?”
不需要来福回答,他们也看到了。
只有一个人。
这么大的太阳,这人居然盘着腿坐在路中间,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黄绸,难怪隔远一点就看不到他。
奇怪的是,他居然给人一种闲适的感觉,好像是在自家的花园中席地小酌一样。
护卫们踌躇了一会,可是这是必经之途,不过去也不行,稍稍停顿后车队还是继续往前。
越来越近,路上没有别的行人,车轮滚动行进的声音在空旷的路面上十分明显,可是那人仍稳稳地坐着,没有一丝让开的意思,倒是颇有趣味地看着众人,嘴角似笑非笑。
不用说,这是冲着自己一行来的了,明确了此人是敌非友后,众人反倒安下心来,来福喝道:“那汉子,是不是白玉坊的?是话话痛快点,爷们打完了还要赶路!”
有练青冥在,他笃定得很。
那人仍然没有起身,伸出手指指点点:
“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九个十个十一个,个个都是小角色!”
登时人人冒火,本来就晒得心浮气燥,还被这小子轻视,不能忍啊。
来福冲上去就是一脚。
大脚带着呼呼风声,跟看就要踢中,那人平平滑出,有如行云流水,身体仍然盘坐在地上,连姿势都半点不变。
来福的脚几乎是贴着他踢空,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高手!
众护卫虽然身手一般,但眼力还是有的,这人虽只小小显露,但这有如魔术一般的平滑,足证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踢空的来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惊疑地张大嘴:“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为难?”
那人嘴角笑意扩大,露出掩饰不住的不屑:“区区一个小角色,也配问本人姓名?叫你们背后那个人出来受死,我倒要看看赵宝路报上来的‘练哥儿’是个什么玩意,连老七都栽在他手上。”
话说到这,在场的都清楚了,来人正是白玉坊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能调来高手。
至于“老七”,当然就是赵雨夜。来福他们并不知道昨晚来过一个强大敌人,因为他们天亮起来时,所有来犯之敌都昏迷不醒,他们只需要绑起来抬出去就行了,高手与低手绑起来的手感是没差别的。
因此来福呸了一声,道:“什么东西,还装上了,信不信你来福大爷一脚揣死你!”他似乎忘了刚才踢空过一脚。
盘坐那人轻蔑地笑了:“可怜的人,果然无知才会无畏!你若揣得中我,天下大可去得,何须在小小一间刻玉坊容身。”
按理明白来的是敌人后,应该由齐佩碧这个主人开口交涉,但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出声。
来福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仍然大咧咧道:“兀那泼才,刚才来福大爷不知你的底细,怕伤到无辜,你当大爷真踢不中你?识趣的赶紧滚,我们刻石坊屡屡退让,是为了维护同行的情义,否则传出去,你们白玉坊生意上争不过就仗势强夺,不顾信义,岂不名声扫地?言尽于此,你还是回去禀报,请贵上三思为好!”
这话前面是他的风格,后面则大异其趣,背后护卫都用古怪的眼神望向他,盘坐那人不明所以,嗤笑道:“看不出还是个利口的奴才,你倒来踢踢看,若是踢中了,本使放你们一条生路又何妨。”
他笃定得很,眼前这夯汉口气虽大,修为却低得令人发指,下阶四五品的修为,真是给他提鞋都不配,以他升阳巡察使赵升阳中阶七品的修为,就是这一群人全上来,也休想碰到他一片衣襟。
来福上前就是一脚:“还装!”
赵升阳盘坐不动,直到脚已近身,才心意一动,欲要展开踏日无影身法。
“流光溢火,踏日无影”,白玉楼三大身法之首,放眼花月星,能在身法上与他相比的,只有寥寥数人。
其中绝对不包括面前这个粗俗汉子。
一个“东西”在他念动之前,轻轻敲在他头顶上,一股微小的气机从头顶注入。
微小到甚至都不足以让他感觉到有危险,即使是在头顶这么敏感脆弱的部位。
可是马上他就亡魂直冒,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对全身气机法力的控制,那股气机东一窜西一窜,居然搅乱了他本身的法力。
“啪!”
一声脆响,来福的大脚准确地踢在赵升阳脸上。
“叫你装!”脚一落地立刻弹起,顺势又踢回来。
“啪!”“啪啪!”
不能控制法力就不能施展身法,自然也无法闪避。
赵升阳欲哭无泪,他巡察使的身份在白玉楼何等高贵,就是楼主也不会公开责罚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粗人羞辱。
“好了,来福大哥,估计他现在应该愿意告诉你名字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听起来竟然就在自己背后。
赵升阳在满心屈辱之余仍不由震惊——是谁,是谁能在不知不觉间,潜到自己背后如此之近?他又是用什么手段使得自己气机失控?
头顶又被轻轻敲了一下,气机瞬间又回归自己的控制,背后那个声音适时说道:“如果你觉得出手有用的话,大可以出手,你的修为比昨晚那个人高不少,不过老实说我并不看好你能得到比他更好的结果。”
赵升阳果然没有出手,因为他发现,虽然从声音可以判断有人就在自己背后,但是自己的气机完全没有感应。
巡察使都是潜踪匿迹的行家,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因此他很沮丧很配合地发出连串疑问:“我不会出手,我是白玉坊巡察使赵升阳,你想必就是‘练哥儿’,你果然非常高明,但你何以要与我们白玉楼作对?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抵挡白玉楼的无数高手?”
他言语间并没有把刻石坊算上,表明刻石坊的实力并不在他们眼里。
背后当然就是练青冥,他虽然在车中,但比来福等人更早发现前面有人。
经他探测四周,并没有埋伏其它人马,因此也没急着出手,只以御土术潜到赵升阳背后。
齐佩碧也是得到他传音通知,才一直没有出声,而来福也正是看到他神奇地从土中升起,而敌人毫无所觉,才敢于大刺刺动手。
练青冥:“老实说昨天之前我还不知道什么白玉坊白玉楼,现在也只知道你们大概是这个世界的黑社会团体。”
或许是知道赵升阳听不懂,练青冥很快换了话题:“不过这些不是关键,重点是我既然碰上了,又恰好管到了,那么只好负责到底,而且想必你们也是同样打算。”
赵升阳:“不错,白玉楼从来没有宽恕敌人的习惯,犯白玉楼者,虽远必诛。”
练青冥一乐,当然赵升阳看不到:“好吧,虽远必诛,我非常愿意接受你们的报复,不过我有个小小提议。”
赵升阳:“请说。”
练青冥:“相信你们并不愿像市井无赖一样死缠滥打(赵升阳背对着练青冥点头),我接下来会经过千叶、青阳、荣光、铁刺、万蜂诸城,你们考虑好后,约定其中一城,我会在那正面接受你们的挑战,你们可以尽遣高手,我输了自然任凭处置。”
赵升阳呆了一呆:“你有没有疯?你以为你是谁?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白玉楼是什么实力?”
练青冥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希望你是最后一个。”
他这话让赵升阳莫名其妙,不过马上便狂喜,因为一个年轻得过份的青年转到他身前。
“攻击我,用你最擅长的法门,然后将经过完整告诉你们负责人,他便会同意我的提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