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峰上。
练青冥心头沉重。
他本想飞到外面去做点什么,可是略一靠近望原城就知道没有可能,堵得太严实了。
极目远眺地面尽是旌旗,天空中有气势惊人的修士高据云端,简直是天罗地网无觅处,只好带着小白黯然返回。
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形势原氏居然还想谈判解决。
歌乐皇明显是在麻痹原氏,想要围点打援。
练青冥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歌乐皇与原妙天谈判时一定是“步步退让”,让原妙天误以为只要交出那个什么“风逆一脉”供处置,就可以消灾弭祸。
而对外,则必定大放风声,扬言要予原氏以重大打击。
这一招是攻敌必救,凡是心向原氏,亲近支天山的势力、修士,必定纷纷来救,遇到严阵以待的百万精兵,结局不问可知。
五百精兵可击退当年的妙法真人,世上能有几个妙法真人呢?
何况精兵之外,中天王朝也一定不乏高手,那个使者不是提到什么“八王四师”么,想必就是用来对付大修士的高端武力。
距原绝伦杀死王云岫到现在已经不少时日,竟无一人察觉山外形势,可见一斑。
在白露观呆了一天,妙法真人尚未出关。
练青冥也想过直接向原妙天示警,可是那个惊电真人明显有古怪,原妙天说过是经他与歌乐皇斡旋,才达成协议,那他不可能不清楚外边的大军不是摆设,但他却一字不提。
人家是亲兄弟,自已人微言轻,疏不间亲的道理练青冥还是懂的。
叹了口气,告诫小白这些天一定不要到处乱跑后,练青冥回房打坐,加紧研究构建虚拟机的问题。
世事如棋难预料,半个月前自己还是个快乐的黑店小老板呢,转眼就要面对残酷的撕杀了,保命的本领是越多越好。
千里之外。
一年过了一年,春花谢了容颜。
他在无回崖驻守已二十年。
二十年间不知经历多少血战,击退多少敌人。无数次身陷重围、困境、险境、绝境,他沉默中挥洒的刀光,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只要他还没有倒下,任何人也不能突破无回崖半步。
比魔鬼还凶残的敌人也不能。
“小师弟太文静了,比起拿刀,更适合拿笔。”二十年前,大师兄曾这么说笑过。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把这个满身污秽、须发蓬乱的汉子,和二十年前温文尔雅的他联系起来。
假如没有意外,他会坚守在这里,直至战死。
可是,世事每多意外。
……
支天山前。
“报!叛逆末徒三日前消失,确认未发现其尸骸!”
“报!叛逆末徒前日飞越点兵关!主将重创!”
“报!叛逆末徒昨日突破明月关!主将重创!”
“报!叛逆末徒凌晨突破火云关!主将重创!”
“报!叛逆末徒午时突破牵牛关!主将重创!”
……
一道道玉简飞讯传至账前,所有人都注视着当中一人。
那是一个清秀斯文的年轻人,面如冠玉,眉如远山,此刻正专心致意伏案书写,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
没有谁敢打扰他,除了又有几道飞讯传至,告诉众人那个可怕的名字越来越近,有几个人的鼻息渐重,似乎有某种沉重的事将要发生。
终于,年轻人放下笔,轻吐一口气,扬首转动一下脖颈,然后仰首闭目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小心翼翼地将笔墨撤下。
营账中寂静无声。
年轻人似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他三天前消失,今天才报上来?无回崖现在谁主事?”
帐下一人立刻踏前一步:“报告堂主,无回崖现由柳居谋主持。”
年轻人仍然闭目养神“哦,原来是风护法的爱徒,难怪敢于玩忽职守。”
帐下众人似乎得到某种提示,立刻纷纷出言谴责,表示务必严惩。
年轻人叹息一声:“唉,大家都如此尽心维护帮规,何愁我风雪漫天不能强盛?我虽有心照顾风护法的颜面,却也不好拂逆众意,那就杀了吧,柳居谋家里还有什么人?”
立刻有人回复“柳居谋有妻妾子女共……”
“咳”年轻人轻咳,帐下立刻噤声:“时值紧要关头,不宜多费心思,全杀了吧。”
“是!”
“凡被突破的关口,主将一律照此办理。”
“是!”
“命各部做好准备,与平安王的约定修改,提前到明日天亮前一刻,发起总攻。”
“是!”
“命土行部潜伏后山,命火行部埋伏侧峰,命正气部正面冲击,凡有喧扰,就地处决。”
“是!”
“叛逆大弟子初谙玉无漏神通,杀之不易,把那几个首级送上去,乱乱他的心。”
“是!”
……
望原城中。
大帅营帐。
四路灭原统帅兼东南将军应焕东,雄壮如山,虬髯虎目,开合间有慑人的威严。
“王副将出使支天山,归来时被一年轻人残杀,原方,你怎么看?”
一黑脸膛将领起身答道:“回应帅,据王副将随行士兵所述,此人所使术法,可惊可怖,闻所未闻,支天山七十二峰各有所长,但都不出支天八法园囿,末将可以肯定不是七十二峰之术。”
应焕东不置可否,又问另一将:“华强,你怎么看?”
一红脸膛将领起身答道:“各家均有秘法,支天山万宗之源,有法秘不外宣也不无可能,末将反复询问过随行士兵,此人衣着,确实是支天山普通弟子服饰。”
一个白面文士突然插话道:“此人来历并非重点。”
应焕东似乎对他极为看重,立刻问道:“军师请讲。”
白面文士道:“此人对我等有敌意,明白此点即可,来历等等,以后再查不迟。”
应焕东点头:“军师所言极是,那么应当如何对付此人?王副将被害之处,离望原城不过三里之遥,却连求救令符都来不及发出,可见其一击之威,倘若进军之际,此人偷营袭将,该当如何?”
白面文士:“所谓兵对兵,将对将,你们都是军中宿将,二十年前的事,想必都有点耳闻,皇上有秘旨下来,我可以告诉大家,纵使再有那种不可力敌的人物出现,皇上也有万全之法对付,你们只需排兵布阵,不使一个原氏子弟漏网即可。”
应焕东立刻道:“不错,我等身为将士,冲锋陷阵才是份内之事,不可畏敌分心。军师的话,大家可都听清了?”
众将齐声应诺。
应焕东大声下令:“所有人听令:回去之后,约束所部,听我号令,准时出发,不得有误!”
“是!”
支天山上惊电峰。
惊电真人静静坐着,面前摊着一幅卷轴。
一幅云雾缭绕,奇峰林立,赫然正是支天山七十二峰分布图。
惊电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眼神十分复杂。
那里面有眷恋,有怨怼,有悠久的岁月沉淀的许多东西。
“兄长,你的路,走不通,只有我才能带领支天山走出困境。”
支天山外五百里。
风雄玉、花观剑、雪岂明、玉远步不停地听取子弟传回的消息。
“看来这一次,歌乐皇是下定决心了,原氏在劫难逃,我们四家,正好伺机夺取原氏正统,这是我们与王室争天下的大义名分,不容有失。”
“只可惜了风萧萧,失去他,对付歌乐皇又少了几分把握,实在不行,我们便暗中救下风逆血脉一两人,以请回凤三,如他回心转意,歌乐皇亦不足惧。”
观浪城海澜王紧急召回下属。
摩云城黑石王紧急如回下属。
土彤城红树王紧急召回下属。
高池城冲天王紧急如回下属。
……
一时间,花月大陆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支天山,盯着原氏。
这个几百年来摇摇欲坠一直未坠的古老世家,这个老辈人心中的圣地,终于要谢幕了吗。
明眼人都已经看出,原氏存亡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一个积攒了几十年实力的各方势力,借此再一次划分大陆版图的契机。
形势会发展到什么样?所有人都在等待揭开这个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