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见程浩风走近,一时竟忘了该怎么打招呼。
看她呆愣的样子,程浩风挥手向那几个在偷笑的巡逻卫兵说:“我们要去细探地形,你们得时刻警惕,防止敌军袭营。”
他们答声“得令”后,都各自散开。程浩风连忙牵起胡仙仙的手,飞身出了营地。
“我们要去哪儿?”
“别问,到了你就知道。”
胡仙仙担忧问道:“我们偷跑出来玩儿,影响不好吧?”
“谁说我们是偷跑出来玩儿?你忘了我们是来查探地形?”
说着话,已到了地方,程浩风揽着她的腰落地。
落地之处在山腰树林中一个水潭旁,景致幽静秀美。
程浩风双臂环着胡仙仙,在她耳边轻声说:“久不见面,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他呼吸之间带出热气喷在胡仙仙耳畔,让她觉得痒酥酥的。
“嗯……”她扭扭身体,避开他。
“呵,真是跟我生分了?居然敢躲着我?”
程浩风手指点点她额头,把她紧紧箍在怀里,带着惩罚之意咬了咬她耳朵,再轻轻去吻她眼睛。
她本是微眯着眼睛,心头不知为何泛起酸涩滋味,害怕泪水溢出,只得将双眼紧闭。
就算没看到她的泪水,程浩风也从唇上的淡淡咸味,察觉她的异样:“仙仙……是在怨恨我?”
“是,就是!”胡仙仙攥紧拳头,擂他两下,“再这么下去,我们真是罪孽深重……”
“罪孽深重?我们……”他捧起她的脸,嘴角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弧,满含讽刺意味的笑弧。
胡仙仙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蓄满忧虑,她认真说:“我害怕各种争斗没有尽头,平了韩泽灿之后,霍图、雷鹏、陆焕邦等大臣的威望会更高,韩泽熙的皇权也难稳固。我们要是再帮他扳倒权臣,那又会牵连很多无辜百姓。唉,就算他皇权稳固了,东瀛、番邦、狄人和戎人也在对法朝虎视眈眈……”
“那又如何?”程浩风脸上的讥讽笑容完全展露,“我们逆来顺受就能免了争斗?不因此事起纷争,也会因彼事起纷争,优胜劣汰,才会生灵不绝。”
见她双唇微启还要再说什么,程浩风立即将她横抱而起,纵身跳入水潭。
他没有游动,还故意抱紧胡仙仙,让她也不能游动,使得两人直往水下沉。
春水回暖,可这水潭有一半是凹进山崖的,他们沉到崖下时,因那里照不到阳光,水就冷得刺骨。
他们都不怕寒冷,可浸在冷水里还是会不舒服。胡仙仙挣扎几下,瞪大眼睛气愤地盯着他。
程浩风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笑起来,笑得呛咳不停,无数气泡直往水面上冒。
如若他不是自己心爱之人,胡仙仙肯定趁此时袭击他,痛快打他一顿。可惜,舍不得对他下手,只能干瞪眼。
程浩风见她目光柔和很多,愤然的神情也转为娇嗔,拧腰朝上一跃,两人就浮出水面。
但也仅仅是头露出来,他们还在崖下,再往上浮就会碰到岩石。
崖壁潮湿,上面满是青苔。小小苔叶尖儿,极缓极缓的往下滴着水珠。斜阳微光透过潭水折射进来,映得那些水珠都闪起五彩光晕。
“仙仙……”程浩风拥着她,呢喃低唤。
胡仙仙靠在他颈侧,轻声答应着,几不可闻的叹息两声。
“我知道你害怕争斗不休,害怕漂泊无定,你担心这样的日子会永无止境,我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给你安定悠闲的生活。可你要相信我,只要我们携手努力,一定会闯过所有难关。”
程浩风的话语总能让她安心,她垂下眼睑,缓声说:“我不怕奔波劳碌,可我们不该插手世俗纷争,我怕我们会给百姓带来更多劫难。”
“我也怕啊……所以从前我总是想着如何避免矛盾冲突,总是在想着万全之策,可结果如何呢?委曲求全不得全,那就纵情恣意活一回……”
程浩风有些絮叨的诉说着,感到她身体软软向下滑时,才顿住话头儿,搂了搂她。
此刻他才看到她竟然已睡着了,程浩风无奈低笑,自己对她是具有催眠特效吗?怎么挨近自己,她总会不知不觉就睡去?
程浩风想让她睡得舒服些,就以灵力破出水路,抱她到岸上。先放她在沙石上,再凝神聚气变出木床,又以灵力帮她把衣服烘干,最后抱她躺在床上安睡。
暮春时节,既不寒冷又不炎热,最容易犯困。
程浩风趴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也头重眼涩起来,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等他们醒来时,夜幕已笼罩大地。两人相视一笑,这酣甜一觉虽睡的时间不长,却让疲惫的身心都缓过来,内心的挣扎也平静下来。
有很多事不是勇于自我牺牲就能解决,也不是拼命反抗就能解决,得需要耐心一步步向前走,走到那道坎儿才能清楚该怎么翻过坎儿,提前做再多谋划都没用。
担负使命,要无所不能,要英勇无畏,还要学会默默忍耐。
胡仙仙坐起身,再拉程浩风也坐到床边,抱着他的肩膀,郑重地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
“谢谢你,一直陪我……让我相信,不论境遇坏到哪一步,至少还有你支持我。”
程浩风皱了皱眉,似乎是不高兴,却又忍不住眼中笑意,神情显得很怪异。
“你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笑我自恋?你可能根本就不想陪我……”她好容易深情表白一次,他怎么就这反应?
见胡仙仙懊恼低下头,他捏捏她脸蛋儿,笑道:“恋人之间最不需要说的就是‘谢谢’和‘对不起’,就算要说,那也得我来说。只有男人谢女人一直陪伴和支持的,哪有女人这么说的?”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懂他的话。
程浩风双手握着她的双手,放到自己胸口处说:“不论未来是苦是甜,只要有你陪伴,有你支持,我就觉得活着有趣,哪怕最终一事无成,也会此生无憾。”
“嗯嗯……”胡仙仙重重点两下头,激动得双眼亮晶晶,脸颊红扑扑的。
她此时的样子真像个傻妞儿,她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不过,幸好看到他眼中只有宠溺没有嫌弃,要不然她得钻进地缝藏起来。
两人说着话,看夜色渐浓,就飞身回营。
在空中,程浩风向她掀掀眉,而后笑言:“原以为霍飞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武艺高强,对敌时还有勇有谋,此次能够坚守京城,他有很大功劳。嗯,你要不要试着考虑接纳他?”
“嗯?哼!”
胡仙仙嘟嘟嘴,昂起头拖长声调说:“我倒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可又怕他会死得太难看,还是别害他了吧。”
“谁敢让他死得难看呀?”
胡仙仙用食指在他眼前晃晃,“呵,谁敢?你说谁敢?”
“唔,那就是说我敢了?唉呀,原来你是为了让我不害他,才跟我好……”
程浩风煞有介事的说着,那故做委屈的样子真是很欠揍。
胡仙仙捂着眼睛,哭笑不得地说:“我不认识你啊,真的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那就好好再认识一下。”程浩风低下头贴近她的脸。
两个人目光聚拢看向对方,都快成斗鸡眼了。
可能是他们傻乎乎斗嘴的样子,让月亮都看不下去了,招来一片乌云遮住皎洁光华。
快到营地,两人不再嬉闹,程浩风放开手,让她自己飞掠。
手一放开,他觉得指尖传来黏腻感,疑惑想着是不是舍不得放开,产生错觉了?
搓搓指尖,黏腻感更明显了些,他举手到眼前细看。
胡仙仙见已到营地上空,就准备落身下去,回头要和他道别时,看到他指尖就说:“你从哪里抓了灯油呢?”
“灯油?”他笑着反问,而后又自嘲说道:“还真是灯油,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是什么,真笨。”
两人同时落地,正要各自回营,程浩风忽然叫住她:“这灯油蹊跷,仙仙,我是刚才无意中摸到你袍裾才沾上的灯油,你袍裾上怎么会有灯油?”
胡仙仙听他这么说,撩过自己道袍后裾,果然有一块油斑,先前没注意这些,她都想不起来是从哪儿蹭上的。还有,就算从营帐里蹭上灯油,在水潭里也该泡没了。
她正回想着时,程浩风皱紧双眉眯了眯眼,拉着她的手再飞掠入空中。
“那个水潭崖壁下的凹洞不是天然形成的,你是在那里蹭上的灯油。这种灯油应该不是一般桐油,可能是凤桐桐油,油性长久,没有异味。”
程浩风一边急切飞掠,一边说出自己推测。
“对哦,这些灯油应该是从那个凹洞的青苔里渗出来。我当时还纳闷儿,怎么从那里滴出来的水会有彩光浮动,原来是含油脂啊。”
他们到得水潭后就急忙下水,游到那凹洞之下。两人都目能夜视,到得之后就赶紧寻找机关暗道。
程浩风扯开一片青苔,点按几下,凹洞上方崖壁突然回缩进去,露出一个向上的通道。
通道中有凿刻的小坑,应该是为便于攀援。通道很窄,仅容一人往上爬。
程浩风先爬了进去,待他传来讯号,胡仙仙再爬进去。
通道并不长,如果不是在这特殊位置,就和爬云梯一般。
通道尽头是个斜着的喇叭口,爬出喇叭口就到了一间石室中。
程浩风正坐在石室角落,指着喇叭口旁一个倒下的大灯台说:"灯油就是从那儿渗出来,真是凤桐油。不过凤桐油虽然难得,却还算不得奇异。这还有栖云山庄的铁符,和这堪称神器的匕首,也不知是谁曾住在这洞室中……"
他说着又将匕首举到眼前细看,惊疑自问:"这匕首似乎是戮心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