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园百花争一春,三千粉黛盼独宠,皇宫里少了幽怨之叹,似乎也不是皇宫了,对于萨意珞因妒加害权氏的流言,老宫女和老太监们只是表现得更小心沉默了些,都懒得去传。
萨意珞如常游园、下棋、陪侍天子,偶尔听到那么一句两句的怪话,也不生气,淡淡笑着看向嚼舌根的人,风轻云淡又极尽轻蔑。
九月十六,因韩泽熙要求丧事从简,把必要的奠仪做完后,要准备下葬权氏了。
柯雅润带着人脚下生风而来,似愤恨又似凶狠地看向萨意珞,再向韩泽熙行礼禀告:“皇上,臣妇有冤要诉!”
“有何冤?”韩泽熙不用为权氏披麻戴孝,可也穿一身素白袍,减了威严,添了悲凉。
柯雅润说萨意珞故意**虐待权氏,以至权氏染病,没有生存意志一心求死,还让带来的几个宫女指认萨意珞身边的人。
他们指认并说证言,某个小宫女在前一个月里天天偷吃按例赐来的补品,还威胁权氏;某个老嬷嬷给权氏熬药的时候,故意增减药量,使药效减弱;某个小太监往权氏的饭菜里加辣椒、沙子、甚至尿液……
这些事也有其他人看到过,但没人敢为权氏出头说出来,在柯雅洁面前还能收敛一二,柯雅洁事务繁多,也没精力去事事细查,奴仆们能偷懒减些伺候人的杂事,当然也不愿意去多嘴。
此时见柯雅润竟然带头说了,还带了证人指认,也纷纷说起毓盛宫里的人有多跋扈嚣张,大有墙倒众人推之势。
到了此刻,面对韩泽熙质问的目光,萨意珞还是无悲无喜的恬淡模样。
待得众人说累了,那个小宫女、老嬷嬷、小太监也没有辩解的力气,他们只是跪在韩泽熙脚边求饶。
“皇上,臣妾不愿在隐贵美人的灵堂吵闹,能否让所有人肃静?再请求皇上让我向柯夫人问三个问题。”萨意珞银簪绾发,鬓边一朵粉白绒花,通体素白衣裙,素极始艳,更有脱尘气质。
萨意珞这般镇定从容,柯雅润不由心慌,听她要反问自己,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请问柯夫人,这几个证人良心发现想指认恶人,为什么不向皇后娘娘禀报?若说皇后娘娘事务繁多顾不过来,也该向太皇太后禀报,或是禀报给高公公,再由高公公转告皇上,这些正应管后宫之事的人没有得知,独独告诉你了,此事蹊跷。”
萨意珞的语声很轻柔,可这让柯雅润无法回答,她听来就格外刺耳。
最开始设计谋,柯雅润只想着让自己安插在宫里的人去当证人,没想过后宫之事来告诉自己外人不合规矩。太心急想要一箭双雕扳倒权氏和萨意珞了,考虑不周全,弄巧成拙。
灵堂内静得掉一根针也能听清,柯雅润背上冒出很多冷汗,半晌后才强自镇定说:“他们并没有特意来告诉我,只是我来参加葬礼,无意中听了他们悄悄议论隐贵美人之死,没有仔细考虑就愤怒地带人来指证。”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也说得通,激愤之下没按规矩一层层禀报也不算什么错。
萨意珞没有太多情绪反应,问出第二个问题:“我承认这些做恶的人是我宫里的人,可我不承认他们所做所为是我指使。请问柯夫人,有没有什么律法说,奴仆犯罪一定是主人指使?"
奴仆犯罪多半会认为是主人指使,但还没有律法说奴仆犯罪一定是主人指使,只有奴仆受主人牵连的,从没有主人因奴仆受牵连的。
这一问,柯雅润才发觉那三个人始终只承认了对权氏做过那些事,没有提过是萨意珞让他们去做,和预先商量的过程可不同呢。
察觉出不对劲,柯雅润也没有退步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他们与隐贵美人无冤无仇没必要害她,只可能是你嫉妒她生了大皇子才起歹心。”
萨意珞环视众人,声音发寒:“我从番邦来到中原,初进皇宫之时无依无靠,奴仆们怠慢欺辱我的事可不少,那时候又是谁指使他们那般对我,难道是因皇后娘娘嫉妒我?”
“少扯我妹妹,她才不是那样的人!”柯雅润激动地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已觉不妥,赶快又说,“皇后娘娘贤惠仁善,绝不可能有嫉妒心!只是有些奴仆没料到贵妃远嫁万里,还能独得圣宠,心有不忿。”
萨意珞的唇角微勾,“只怪那些奴仆心怀不忿?那么,隐贵美人受虐,是不是也只怪奴仆心怀不忿?”
柯雅润微张着嘴答不出来,见姐姐陷于困境,柯雅洁皱紧眉头向韩泽熙说:“皇上,臣妾请求让刑部的人来彻查此事,目前不要在灵堂争吵,快送隐贵美人入土为安是首要的。”
韩泽熙本想同意,萨意珞使了个眼色制止。然后,她拍拍手,让人端来几个托盘,也不知托盘里是什么东西,全用红布盖着。
“皇上,这宫闱家事还是莫让刑部来断案了,臣妾已找到关于真相的物证,请皇上过目。”
揭开一块红布,只见是十几个银锭,捧盘的太监禀道,是从那小宫女房中搜出。
再揭开另一个看,是两支金钗,看材质和工艺,那般精美绝非奴仆所能自购,但捧盘太监仍说是从那小宫女房中搜出。
萨意珞凝视着韩泽熙,肃色问:“如果是臣妾指使身边跟的人去害隐贵美人,他们本应听我差遣,还有必要讨好他们去办事么?很明显是他们贪心受了别人利用!”
韩泽熙没有表态,看完了所有器物,全是金银珠宝,他也没有做出决断,先让柯雅洁快安排入葬的事,后让高有全带人查做证器物来源。
过了几天,高有全回禀,从铸银方法,首饰加工,进出皇宫记录等方面查起,查出那些器物均是出于柯雅润府中人之手,托人转交入宫。
再把那小宫女、老嬷嬷、小太监严刑拷打,他们均招认是柯雅润派人送他们东西,让他们打着贵妃的旗号欺辱权氏,萨意珞对这些并不知情。
人证物证俱在,柯雅润再难辩驳,她明白是算计萨意珞却被萨意珞将计就计了!
萨意珞应当早发现了身边奴仆被当枪使,可没有声张,还暗暗让奴仆们依计行事就好。与柯雅润计谋不同的只有两条:一是等事情败露后,不攀扯萨意珞;二是被刑讯后,供出柯雅润。
他们收下柯雅润东西的时候,已被萨意珞拿住把柄,如果听令行事,会吃点苦头,但会在他们被赶出宫后,与家人团聚,并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平安过下半辈子;如果不听话,事情要做,还要在受审的时候被打死,连家人也会被连累。
当抄家的人重重围困柯雅润府邸,她没有惊慌,没有逃跑,只求见韩泽熙一面。
来办理此事的官员本不愿通禀,在她厉言呵斥下,去禀告了皇上,韩泽熙居然同意了。
“你是聪明人,一定对背后隐情看得很清楚!不是我要害权氏,只因种种争斗当中她处于弱势才被害!萨意珞也不是善良之辈,她在借刀杀人!”快到绝路上了,柯雅润不再掩饰所想。
韩泽熙微讽冷笑:“朕的贵妃当然不是懦弱可欺之辈!可板子只打你,不打她,不仅仅是因她能讨朕欢心。”
“还有别的原因?”柯雅润以为提醒他看清萨意珞的心,能减轻自己罪过,结果没能如愿。
韩泽熙抬眼望向窗外,幽幽叹道:“后宫妃嫔之争太多,朕岂会不知?权氏再不受宠,那也是朕的女人,不容他人加害!她们相争是争宠,你是在弄权藐视皇威!”
窗外秋叶飘零,又快过一年了,沈竹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固执等待着、寻找着,如此才有活下去的乐趣,此时又猜想着沈竹君会不会在某处笑他?笑他身边女人虽多,却没有一个能贴心为他着想?
柯雅润所有家产被抄没,被罚住从前守陵小屋守陵,并削夺殇廓福兴夫人封号,只称"殇廓女",还黥面“狠辣毒妇”四字。
出于道义,韩泽熙准许柯雅洁为姐姐送行,见面后柯雅润捂着脸,不要妹妹看她,还怨妹妹是滥好人误了事。
“如果不是你兴风作浪,我们会落这地步吗?”姐姐不仅被毁容,还刻面代表罪行的字,她的心里也难受,而且她也被禁足守良宫中了,今天送行是特别开恩。
“唉……”柯雅润长叹一声,不再多说,姐妹俩所想从来没有相同过。
送行回宫后,太皇太后为柯雅洁求情,说她没有参与柯雅润的事,不应受罚;段梦柔也入宫求情,说当初已算定权氏福薄才让她照料,如果不是她心善,权氏可能还没有机会生下大皇子;萨意珞也同样为柯雅洁求情,担保她和害人之事无关。
最后处理结果,柯雅洁仍是皇后,但韩堆交萨意珞抚育。萨意珞可没有耐心养小婴儿,但自有奶娘、教引嬷嬷、小太监、小宫女们养育,她带着逛一逛、闲暇时逗一逗就好。
在这种种事件的背后,高有全与柯家姐妹本是盟友,只因柯雅润和他争权才对她下手。
高有全看着似是赢家的萨意珞暗笑:女人还真不如男人,头发长见识短,再聪明也只会勾心斗角小打小闹,逐鹿天下始终是男人的大业。
法朝皇宫内的争斗,程浩风和胡仙仙也听了些消息,但他们不是太在意,他们当前最着急的是,蛇精在九月二十二逃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