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潜扭身向后一看,只见一顶紫色的官轿,在一群禁军的保护下正缓缓而来,在轿子的后面至少有三百名全身披挂的禁军士兵,而前面则是几名开路的骑兵,在这几名骑兵的身后,骑着高头大马的殷浩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原来,自从华安逞威,闯进粮仓大门教训殷九的那一刻,围观的乌衣营校尉已经派部下前往禁军大营,将粮仓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自己的上司中卫将军。
北伐军将士硬闯粮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北伐军的哗变,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中卫将军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身为当朝国舅的庾亮。
庾亮得知此事也是颇为震惊,几日前的朝堂之上,身为北伐军主将的韩潜主动接下抵抗桃豹大军的重任,这让他很是敬佩。
但得到北伐军将士闹事的消息,他却突然想到,即使韩潜愿意做出牺牲,但北伐军的其他将士却未必愿意。
那些聚在粮仓周围闹事的北伐军将士,不就是为了宣泄心中的不满,表达对朝廷御敌之策的愤怒吗?若是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说不定会引起整个北伐军的哗变,真的到了那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心急如焚的庾亮立刻带着亲信殷浩,在三百多名禁军士兵的保护下,匆匆前往粮仓,不想却在街道上遇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韩潜。
对于自己的亲兄弟殷剑,被北伐军将士教训,殷浩的心里是颇为不满的,但对于殷剑的为人,他这个做大哥的是最清楚不过了,多半是殷剑太过张狂,惹恼了心情不佳的北伐军将士。
尽管心里对北伐军存有不满,但出于礼貌,殷浩还是主动向韩潜打起了招呼。
韩潜一眼便认出了殷浩,同时也猜到官轿中坐着的多半是国舅爷庾亮,于是,立刻抱拳回道:“原来是殷大人,轿中可是庾大人。”
“正是。”殷浩肯定的点了点头。
韩潜闻言,立刻调转马头,策马行至官轿前,对着轿子,抱拳道:“末将韩潜,拜见庾大人。”
自从殷浩向韩潜打招呼的那一刻起,庾亮就已经知道韩潜就在前面,一颗焦虑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了许多,既然北伐军主将韩潜在这里,对于安抚闹事的北伐军将士,庾亮的心中多了一份把握。
但他毕竟是当朝国舅,心里再怎么激动也不能随意表现出来,更不能不分尊卑的主动向韩潜打招呼,他要时刻保持国舅的威严。
此时,韩潜已经抱拳向自己行礼,稳坐轿中的庾亮,整了整衣冠,掀开轿帘,故作严肃的说道:“哦!原来是韩将军,将军来得正好,一起去粮仓看看吧!”
说完轻轻放下轿帘,官轿继续向前行进。
韩潜心中顿时大惊,刚才庾亮的话中明显带有暗示,什么叫‘来得正好,一起去粮仓看看吧!’这分明是暗示自己,粮仓出了很重大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此时,自己麾下的亲兵营和辎重营两千多将士就在粮仓,韩潜几乎不用思索,就能明白一定是自己的部下在粮仓外闹事了,这也正好验证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但能让当朝国舅亲自出马的事件,一定不是小事,对于自己的部下究竟捅了多大的篓子,韩潜真的不敢想象。
看着眼前三百名全身披挂的禁军将士,韩潜心中顿时忐忑了起来。
前方的禁军骑兵,大喊着驱赶街市的百姓,有了他们在前方开路,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一路上,韩潜与几名得力部将,策马紧紧跟在庾亮的官轿后,向着京城粮仓缓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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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粮仓外,打斗早已结束,围观的数千群众也渐渐的散去,两千多北伐军将士正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将装满军粮的辎重车,一辆接一辆的从粮仓大门向外运输,每个将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
粮仓外的空地上很快就排满了,几百辆装满军粮的辎重车,只要一千辆辎重车集结完毕,他们就可以立刻出发,返回北伐军大营了。
累的满头大汗的华安,见军粮已经搬的差不多了,便停下来歇了歇,他走到粮仓大门外,看着一辆辆装满军粮的辎重车,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批军粮至少可以维持北伐军半个月的口粮,只要再领几次,凑够两、三个月的口粮,大军就可以出征了。
大军渡江之后,可以在淮南郡征集一些军粮,后方再运一些,应给可以维持大军日常的消耗,若能夺得敌军的粮草,那就更好了,华安一时畅想了起来。
“庾大人到。”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华安的思路。
华安抬眼一看,只见一顶紫色的官轿正缓缓而来,在官轿的后面是几名骑马的军官和三百多徒步的乌衣营士兵。
一定是朝廷的官员兴师问罪来了,华安不屑的将头转向一边,对于自己持剑闯入粮仓,砍伤仓部都尉一事,华安丝毫没有悔意,他认为自己做的对,对于像殷剑这样的蛀虫极其走狗,就应给狠狠教训一下,以平众怒。
官轿在粮仓大门口稳稳的停了下来,庾亮轻轻走向轿子,看着正热火朝天搬运粮草的北伐军将士,和灰头土脸呆在一旁的乌衣营将士,顿时一张老脸拉得很长。
乌衣营是朝廷的禁军,也是他亲自掌握的一支兵马,如今被北伐军欺负的灰头土脸,他的脸上顿觉无光,一丝愤怒从他的心底涌起。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极力斥责北伐军,以解自己心头的气愤,但如今北方的赵国发兵十五万即将攻打大晋,在如此大兵压境的时刻,北伐军担负着阻击赵国主力桃豹军团的重任,若是过于斥责,引起士兵怨恨甚至哗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庾亮深深咽了口气,轻声道:“仓部郎在何处。”
“回大人,应该在官署。”脸上挂彩的乌衣营校尉连忙回道。
庾亮点头嗯了一声,沉声道:“走,去官署。”
顿时,殷浩以及二十多名禁军军官,跟在庾亮的身后向仓部官署走去。
其中一名军官,经过华安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华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震。
“师傅,您怎么来了。”华安眼珠瞪得老大。
其实,不是华安眼拙,只是刚才看向官轿之时,韩潜被轿子挡住了,况且,一行三百将士都是禁军,所谓先入为主,华安根本不会想到韩潜会和禁军混在一起,此时,师傅就在眼前,华安的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韩潜显然看出了华安的异样,拉着脸斥道:“华安,是不是你闯的祸。”
华安低头不语。
韩潜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断臂、还有断成两截的武将佩剑,顿时明白了大概,他瞪着华安,大声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哼,跟我来。”
华安无奈,跟在韩潜的身后向仓部官署走去,正在搬运军粮的北伐军将士,也有不少跟在华安的身后向官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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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部官署内,一直跪着的仓部郎殷剑,正卖力的在夫人周云慧的大腿上侧舔弄着,屋内不时的传出‘滋滋’的响声。
“开门,开门。”
几名带路的禁军,见仓部官署的大门被闩上了,便急促的敲起门来。
这可把屋内的殷剑和夫人周云慧吓坏了,他们认为一定是北伐军将士又来找自己算账了,顿时吓得哆嗦了起来。
“开门,开门。”见大门迟迟不开,几名禁军军官再次催促道。
站在门外的庾亮见大门迟迟不开,脸色也阴沉起来,作为当朝国舅爷,屈身到此小小的仓部,身为粮仓最高长官的仓部郎不迎接就算了,居然一直躲在官署内,久久不开门,把自己这个国舅爷晾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其实,殷剑害怕北伐军再次找茬,哪里敢开门,况且,他也不知道当朝国舅庾亮就在外面。
他定了定神,大声哀求道:“各位将士,军粮已经拨给你们了,你们就放过本官吧!”
殷剑的哀求声甚为凄惨,但敲门的禁军军官,一时间却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惊讶的互相对视几眼。
殷剑见敲门的动静小了,连忙从珠宝箱里拿起几串珠宝,颤声道:“本官手上有一些珠宝,送给各位将士聊表心意。”
说完将手里的几串珠宝从头顶的门缝扔了出去。
闪闪发光的珠宝落在了几名禁军军官的身上,几名军官诧异的取下身上的珠宝,回头看向庾亮。
庾亮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回头狠狠的瞪了随行的殷浩一眼,示意其立刻前去叫门。
殷浩会意,轻轻叹了口气,抬步走向仓部官署大门前,此刻他的心里一阵发酸,自己的亲兄弟居然被人吓成这样,他的心里怎能不难受,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愤怒。
但亲兄弟殷剑的表现就太让他失望了,作为堂堂的仓部郎,无论如何也要有基本的气节,哆哆嗦嗦的实在不像样,况且,扔出来的那些珠宝,一看就是上等货,如此名贵的珠宝出现在仓部官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别人送来的贿赂。
“二弟,开门。”殷浩没好气的大声喝道。(未完待续)